【文/觀察者網(wǎng) 徐乾昂】2017年1月10日，北京教育考試院首次將《紅樓夢》、《平凡的世界》等六部名著納入高考必考范圍。原本不少人以為，這又是一道背誦作者、年代就能過關(guān)的“送分題”。然而當年的高考語文考試，要求考生從名著中“選擇一個既可悲又可嘆的人物，簡述人物形象”。如果沒有真正讀完原著，學生答題幾乎無從入手。

這可能是最能體現(xiàn)如今各地語文教育改革趨勢的一個例子了——對學生的閱讀量“疼愛有加”，但并不要求其死記硬背。

而這股趨勢將在明年秋季最終成型。由教育部統(tǒng)一組織新編的語文教材在2012年啟動編寫，于去年9月試點，并將在明年覆蓋全國義務教育所有年級。屆時，小學、初中階段語文教材將收編124篇古詩文；高中語文則將推薦背誦的古詩文從14篇增加至72篇，增幅多達五倍。

語文考試的難度系數(shù)看似增加了，課改也將“部編版”語文教材總主編儒敏教授推上風口浪尖。后者近期還因一句“語文高考最后要實現(xiàn)讓15%的人做不完”，引發(fā)外界對課改邏輯的熱議。7月23日，陜西師范大學教授程世和教授在微信發(fā)表萬字長文，三問溫儒敏“你是否還記得魯迅先生‘救救孩子’的吶喊？”，將這波熱議推到了高潮。

有三問，當然也有三答。溫儒敏本人已于30日在博客上回應。

關(guān)注基礎教育多年：“學好語文”顯然比“考好語文”更重要

那究竟是自喻“心系萬億學子”的程世和在理，還是“崇尚大語文”的統(tǒng)編課改遭到了誤解？在此之前，不妨來看下“部編版”語文教材總主編溫儒敏的觀點。他到底想要什么？

作為此次統(tǒng)編語文教材的總主編，北京大學語文教育研究所所長溫儒敏獲教育部聘請，但他本身還是一名學者。關(guān)注語文基礎教育多年，在他眼里，“學好語文”顯然比“考好語文”更重要。

溫儒敏

溫儒敏教授在去年9月30日接受媒體采訪時指出，“中國語文教育的主要問題是學語文不讀書，讀書少。語文的功能，不光是提高讀寫能力，最基本的是培養(yǎng)讀書的習慣。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我們在方法上做點改進，希望能有些平衡。既讓學生考得好，又不把腦子搞死，那才叫水平。”

以“考好語文”為目的，多年來很多老師、學生在“閱讀”上強調(diào)死記硬背，很難在這個過程中體味到閱讀的樂趣，更別說提高閱讀的效率。為了讓中國語文教育“重回正軌”，溫儒敏教授引入了“牽住牛鼻子”的概念，以閱讀興趣作為切入點，引導學生由淺入深地體會閱讀樂趣、掌握閱讀方法、提高閱讀水平，從而達到享受閱讀的體驗。

而這一切在溫儒敏眼里，是“基本功”，是“樸素語文”。他曾在今年1月接受上觀新聞采訪，給出一個非常微妙的比喻：“最佳的閱讀狀態(tài)，是打著手電筒窩在被窩里看書。因為那種狀態(tài)下的閱讀是充滿興趣的，學生不會感覺到累，不然負擔再輕，學生都要喊累?！?

一步到位，“專治不讀書”

這種衡量學生閱讀狀態(tài)的例子很感性，甚至有些“浪漫”。先不說每個人的心態(tài)不同，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達到溫儒敏眼中的心無旁騖的“大師級閱讀境界”，認為能輕松應付考試足矣。

在7月14日的一場讀書活動中，溫儒敏教授對這種說法做出反駁：“上大學以后，學生不光讀文學著作，還會涉獵品類龐雜的書籍。如果他們此前具備的閱讀方法太少，就不足以應付各式各樣的閱讀需求。”

言下之意，要想做到“無師自通”，“獨當一面”，閱讀能力還得通過系統(tǒng)性的訓練提高。新教材課文的數(shù)量比以往有所減少，但讀書內(nèi)容增加了。這要求老師教會學生不同的讀書方法——泛讀、瀏覽、跳讀、猜讀、群讀、非連續(xù)文本閱讀等；語文課型對此也進行了區(qū)分：教讀課是舉例子給方法，自讀課就讓學生自主閱讀，體驗和試用教讀課上學習的方法。

對于低、中、高三個學段的語文教學，新課改也有細分。

新課改要求增加古詩文篇幅。對此，教育部相關(guān)負責人和教材編寫的多名專家在今年2月介紹，低年級安排的古詩只要求鞏固識字、寫字，最重要的是能背誦、積累，做到‘囫圇吞棗’即可。中年級要求了解古詩句的意思，到了高年級，才要求教師引導學生初步領(lǐng)會詩人所表達的思想感情。

從小學開始培養(yǎng)學生的閱讀興趣，由淺入深，循序漸進。用溫儒敏的話來講，這套系統(tǒng)性語文課改“專治學生不讀書的問題”。

2017年8月31日，河北省邯鄲市復興區(qū)康莊中心小學一年級新生展示統(tǒng)編版語文新教材 @視覺中國

此外，閱讀能力的提高，也可以改變過去熱衷“搬弄套路”的寫作風格。溫儒敏教授表示，自己曾苦口婆心勸學生們“少看微信多讀書“，語文教學要盡量往閱讀和寫作方向轉(zhuǎn)一轉(zhuǎn)，以此來激活我們的寫作教學。

和閱讀一樣，溫儒敏教授注重的是“寫作的過程”。他表示，高中語文老師將精力用在總結(jié)應對高考作文的技巧上，只講怎么對付考試。比如，有老師總結(jié)出15種寫法：怎么用愛因斯坦的名言，怎么套入自己的經(jīng)歷和想法，怎么聯(lián)系新聞，諸如此類。

他舉了個例子。有一次作文比賽決賽，主辦方邀請了300位老師和學生同題競賽。相比學生，老師們閱歷更加豐富、掌握更多寫作技巧，但有些人由于不自覺地照搬套路，帶著固化的思維去寫作。結(jié)果閱卷完發(fā)現(xiàn)，學生總體寫得更好。

這個觀點得到過國際安徒生獎獲得者曹文軒的認可。他指出，中國作家輸給世界上其他一些作家，就輸在讀書上。“閱讀和寫作的關(guān)系，就是弓和箭的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