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觀察者網 劉程輝】

“聯(lián)邦政府啟動了堪稱二戰(zhàn)以來對私營部門的最大干預，決意扭轉美國在世界尖端半導體生產方面的衰落地位......這條路上充滿了希望，但也充滿了風險?！?

當地時間1月16日，曾在奧巴馬政府時期擔任財政部顧問兼汽車業(yè)工作小組負責人的史蒂芬·拉特納（Steven Rattner）在《紐約時報》發(fā)文，提及他對美國政府補貼半導體行業(yè)的看法。拉特納將整個亞洲視作美國在半導體領域的對手，稱正是亞洲的參與導致美國丟掉了該領域的主導地位。在他看來，盡管美政府決心在半導體領域投入巨資扭轉頹勢，但在用工成本、生產效率方面依然處于劣勢，同亞洲開展競爭的能力存在不確定性。他還提醒聯(lián)邦政府不要過度推行產業(yè)政策，在補貼的同時應更多地支持基于市場的措施，減少政府在其中發(fā)揮的作用。

《紐約時報》：“美國必須贏得半導體戰(zhàn)爭”

去年8月，美國總統(tǒng)拜登周二簽署了《芯片和科學法案》，為美國的半導體生產和研究提供527億美元的補貼，并要求任何接受美方補貼的公司必須在美國本土制造芯片。不過該法案一經推出也引發(fā)了美國亞洲盟友擔憂。例如韓國智庫曾警告稱，美國此舉將導致包括韓企在內的全球工廠流回美國，無疑給韓國制造業(yè)帶來嚴重沖擊。韓媒稱，韓國制造業(yè)流向美國將引發(fā)韓國國內“制造業(yè)空洞”的憂慮，“情況非常令人擔憂”。路透社早前也注意到，隨著中美加大對芯片制造領域的投資，日本官員們擔心本國產業(yè)將被完全排擠出去。

拉特納在這篇題為“美國必須贏下半導體戰(zhàn)爭”的文章中表示，雖說美政府決心干涉半導體領域，但從總體上來看，政府在改善私營部門運作方面的記錄并不是很好，尤其是在像半導體這樣的復雜行業(yè)，挑戰(zhàn)是巨大的。

“就連許多信奉自由市場的保守派似乎也認識到，不受約束的資本主義會導致不完美的結果，這在人們記憶里是第一次，而芯片首當其沖。”

2022年11月29日，美國華盛頓，美國總統(tǒng)拜登視察半導體晶圓制造商SK Siltron CSS的工廠（澎湃影像）

拉特納回顧道，在二戰(zhàn)結束后不久，美國科學家發(fā)明了發(fā)明了芯片的關鍵器件晶體管，在后來的數十年時間里一直主導著半導體的設計和生產。

但隨著亞洲公司——特別是中國臺灣的公司進入這個領域，局面被打破了。

“美國開始輸給廉價的勞動力、強大的地方政府支持，以及更好的企業(yè)管理。更糟的是，美國如今不生產任何性能最好的芯片；這種芯片有92%在距離中國大陸只有160公里的臺積電生產（其余的在韓國生產）?！?

拉特納認為，這給美國和世界其他國家?guī)砹司薮蟮慕洕蛧野踩L險。他宣稱，一旦中國大陸控制了臺灣，切斷了芯片供應，那會是經濟上的災難，“類似于失去來自中東主要產油國的石油進口，甚至更糟”。

拉特納說，欣慰的是，美國適時推出了《芯片和科學法案》，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例如臺積電已在鳳凰城破土動工建設一家大型工廠，并宣布將把在那里的投資增加到400億美元；英特爾宣布在俄亥俄州哥倫布市外投資200億美元建工廠的計劃；美光正在紐約州錫拉丘茲建設一座芯片工廠；格芯正在紐約州和佛蒙特州擴張；三星正考慮在得克薩斯州建設11家工廠。

2022年9月9日，美國俄亥俄州新奧爾巴尼，拜登出席英特爾公司俄亥俄州200億美元新半導體工廠的奠基儀式（澎湃影像）

“雖然這些都很好，但我們面臨的挑戰(zhàn)不容忽視。”拉特納稱，這些新設施只是邁出的一小步。比如臺積電鳳凰城工廠的產量僅占公司總產量的不到百分之十，而且臺積電歷來堅持在臺灣生產最尖端的芯片。

拉特納還提到，美國的生產成本比亞洲高得多，“我們真正與亞洲展開競爭的能力也存在不確定性。”

他預測，未來美國的工資成本會上升，但生產率將比臺灣低，施工延誤的可能性也更大，而且在美國要交更高的稅。

“在一段播客對話中，現年91歲的臺積電創(chuàng)始人張忠謀承認，在美國建廠是出于國家安全考慮，但他同時把美國在半導體方面的努力稱為‘浪費且昂貴的徒勞’。他指出，臺積電在俄勒岡州一個較小的廠已存在25年了，該工廠生產的芯片成本比臺灣高50%?！?

拉特納指出，美國對產業(yè)政策的追求可以追溯到建國初期。在那之后的230年里，美國在產業(yè)政策上既有成功的例子（比如伊利運河和州際公路等交通設施），也有失敗的例子，芯片就屬于后者。

“1987年，美國聯(lián)邦政府出于對日本在半導體行業(yè)日益增長的主導地位的擔憂，成立了旨在恢復美國在該領域實力的、公私合營的半導體制造技術戰(zhàn)略聯(lián)盟（SEMATCH）......據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的一項研究，聯(lián)邦政府在之后十年里花費了10億美元，只是在阻止美國市場份額下降、工作崗位流失上取得了‘暫時’的成功，但保住一個工作崗位年均付出的代價約為2.9萬美元，相當于該行業(yè)當時的平均年薪2.7萬美元?！?

2022年5月20日，拜登抵達韓國開啟任內首次亞洲行。行程首站是京畿道平澤的三星電子半導體工廠。（澎湃影像）

拉特納寫道，他在奧巴馬政府擔任汽車工業(yè)小組負責人期間，看到了產業(yè)政策的積極作用和風險。他認為政府可以推行產業(yè)政策，但需要為這種努力設置牢固的護欄。

“最成功的政府干預措施通常涉及研發(fā)，例如國防部為創(chuàng)建互聯(lián)網提供的資金......在某些行業(yè)，比如半導體，政府撥款也許對實現我們的目標必不可少。但只要行得通，我們就應該支持基于市場的激勵性措施，例如稅收抵免，以減少政府在挑選贏家方面的作用?！?

拉特納表示，當公共利益與私人利益一致時，把企業(yè)部門的影響力作為砝碼，應該成為明智的產業(yè)政策的一部分。過度實施產業(yè)政策的危險是顯而易見的，它不同于允許市場選擇贏家的稅收激勵等措施，只有盡量切實可行地將政治因素排除在外才會有益。

拉特納建議，針對補貼的條款應該在最大可行范圍內盡可能接近商業(yè)條款，最好有接受方的資金參與。

“當今世界更具全球性的競爭以及更不穩(wěn)定的國際環(huán)境，需要更強有力的產業(yè)政策，我同意這個觀點。我只是希望在后續(xù)進行的討論中，理性和審慎能占上風?！彼f。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未經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