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的組織結構及提要

本書的文章不少是回應社會發(fā)生的事情，尤其是民主運動相關的議題。但是，回頭一看，這幾年發(fā)生的事情及民主運動好像有它的內在邏輯，參與者或無視一國兩制的憲政框架，或在此框架內與社會、政府（包括中央政府）角力和對抗，真是讓人看得眼花撩亂，應接不暇，對此局面，我有點無奈及氣憤，在這樣的觸動下，我寫作了一批文章作為回應，也作為自己的思考?，F(xiàn)在將這些文章收入本書，在次序上略有調整。

本書有六章，從第一卷的《民主與西潮》開始，到第二卷的《民主與特區(qū)、中央關系》結束，可說是首尾呼應，都是針對西方選舉民主最關鍵的問題，考察其可否帶來良治?？梢哉f，我們贊成民主，但是反對劣質民主。下面介紹各章的大概重點。

卷一：為何民主？

民主與西潮

推銷西方選舉民主只是近代美國在冷戰(zhàn)時期對付共產國家的策略。如果它真的可以改善國家管治及人民生活，當然值得支持。但無論訴諸理論或國際經驗，情況并非如此。選舉民主的缺陷，除了從眾不從賢外，還可以從古雅典廣場民主的經驗來考察，西方?17、18?世紀的思想家及18?世紀末美國立國國父的擔憂，是民主引發(fā)野心家煽動激情民眾，形成暴民政治。經過?20?世紀中葉美國政治學家將私利合理化，選舉民主的劣質才最為禍。今天發(fā)展中國家及西方發(fā)達國家的民主亂象只是反映這些背后的特質而已。現(xiàn)今西方學者已經開始討論西方民主是否步向滅亡，但是香港的民主派還是鸚鵡學舌，缺乏反省及前瞻能力。2016?年，美國選民選出口不擇言、極盡煽情的特朗普，然而選戰(zhàn)的抹黑程度仍然比不上被稱為歷史上最丑陋的?1800?年總統(tǒng)選舉。當年沒有政黨政治，還要求不公開競選，只由代理人負責。選戰(zhàn)本身的競爭已經足以構成誹謗式選舉了。民主選舉真的是興奮劑，但是只能刺激選舉的過程而已！

民主與普選

占領運動的發(fā)起就是不滿《基本法》對候選人進行“篩選”，不接受循序漸進的“袋住先”；背后基本上是政治斗爭，反映泛民主派的國家認同問題，還可能是進行港版顏色革命。同樣道理，中央政府亦要保障國家主權及安全，要防范選出一位反共及勾結外部勢力的特首。若我們從一個更宏觀的角度來看，2014?年在香港發(fā)生的占領運動，其追求的目標不切實際。西方在?2011年已經出現(xiàn)了一個國際占領運動，但吊詭的是，人家追求的是反資本主義（美國占領華爾街口號是“1對?99”，及反民主政治，即所謂國際標準選舉產生的政府不能代表他們?。┛梢?，香港這個占領運動缺乏國家觀念，即全局觀，又沒有世界觀。如此膚淺無知，如此不妥協(xié)，焉能不敗呢？

民主與管治

盲沖瞎闖就是指沖動，沒有節(jié)制，缺乏策略。如果選舉民主真的這么好，一經引入便成良治，我們今天還要這樣小心提防嗎？香港今天的管治問題，成因復雜，但引入選舉政治而缺乏可以降低其破壞力的相關配套，是關鍵所在。但是在這幾年，由于引入選舉，令中央政府擔憂失落管治權，2014?年發(fā)表的《一國兩制白皮書》是這方面的重要里程碑，表示中央政府將對港政策從原來的“保持繁榮穩(wěn)定”，改變?yōu)椤氨Ｕ蠂抑鳈?、安全及發(fā)展利益”為優(yōu)先考量；可見問題的嚴重性。跟著中央政府一再強調擁有對行政長官當選人的實質任命權。其實，中央賦予香港特區(qū)的高度自治，可以說是“額外”授權，是超過一般地方自治政府擁有的權力。因為香港當年不是一個政治城市，香港人是經濟熱、政治冷，而且對中國改革開放的國策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但是隨著選舉政治的發(fā)展，香港已經成為一個政治城市，并對國家安全構成隱患。在這個背景下，中央政府的關注，是如何有效落實它在基本法內的權力，使香港這個一國兩制的矛盾統(tǒng)一體，不會由于引入選舉而“變形、走樣”。這一切都是由于引入西方選舉政治，而沒有預計它所產生破壞力之過！如果選舉真的帶來良治，我當然支持，但這幾年的經驗卻十分糟糕。

卷二：香港前途何在？

民主與自由

前任特首梁振英在2015年《施政報告》高調批評香港大學學生會刊物《學苑》的港獨言論，因而引發(fā)言論自由的爭議。這背后其實是政治斗爭，目的是削弱公權力，使反對派可以任意挑戰(zhàn)國家安全及主權的限制。對香港的言論自由、新聞自由以至學術自由的爭議，亦應作如是觀。香港大學陳文敏晉升為副校長的風波亦是同一問題，也是反對派要制約政府行使公權力，亦是政治斗爭的表象而已。言論自由、集會自由及個人自由都是港人所珍惜的。這不表示自由的權利沒有限制。但是在香港這段高度政治化的時期，任何有關自由的討論都不可能就事論事，很多人都基于預設立場，產生所謂“十人十義”。這樣，香港社會討論自由的問題時，基本上是泛政治化的政治斗爭，十分可惜；社會不會由于熱熾的討論而趨于成熟。

民主與青年

現(xiàn)代社會物質富裕，有所謂后物質主義的思想。我提出的問題是：人性不變是永恒的，因此對年青人鬧事，不能姑息養(yǎng)奸，要德主刑輔。況且，香港這一代青年人是移民第三代，生活安逸而喪失競爭力，有平庸化的問題。這是《虎媽戰(zhàn)歌》作者蔡美兒的忠告！除了富裕之外，這個青年新世代還有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心理特征，就是自以為生活在“民不聊生”的年代。若沒有互聯(lián)網互相傳播激情，相信這個世代的一部分人不會如此無知。互聯(lián)網還鼓勵狂熱，香港大學學生會會長馮敬恩帶頭鬧事，涉嫌禁錮及用粗言穢語辱罵校務委員會主席李國章及其他委員的事，就是范例。他們如此粗暴，結果連大學校長亦不得不用上了“暴民統(tǒng)治”的形容詞?？駸岬牟恢勾髮W學生，還有港獨分子，居然煽動一些極端分子及流氓無產者，搞出一個旺角暴動來。還有同樣瘋狂的是，兩個港獨分子居然在當選立法會議員后，在莊嚴的宣誓中用“支那”等辱華字眼。真是上帝要你滅亡，先要你瘋狂！

民主與特區(qū)、中央關系

我寫了三篇芬蘭化的文章，顯示“小事大以智”的政治智慧。明顯地，香港這個民主運動是小事大以勇、以激，唯恐大的一方不被激怒。時移世易，在香港經濟愈來愈依賴內地的今天，香港還走出一些極端分子，要脫離中國獨立，走反中、分離主義的道路。出現(xiàn)這些極端分子，部分責任應該歸功于一些“有識之士”；他們無視中國崛起的現(xiàn)實，將民主寄望于虛無縹緲的中國崩潰論。這些跳梁小丑當然成事不足，但敗事有余，引起中央政府的戒心。今天中國大國崛起，正如溝口雄三所講，由從前“西方的沖擊”變成“中國的沖擊”。在中國崛起的背后，有大一統(tǒng)的民族意志，絕不容許反對派及港獨分子搞“獨港”（即控制管治權，但不宣稱獨立）或“港獨”。結果當然已經寫在墻上，特區(qū)與中央政府關系本來是寬松的，今后是中央如何出頭的問題！

結論

這些文章基本上是處理香港這幾年民主運動的思想及歷史根源，而將書名命為《告別西潮》，當然有主觀的演繹及歷史的聯(lián)想。今天及明天的香港，如果不與中國母體連成命運共同體，是沒有什么前景可言的。這也是我何以對這個盲沖瞎闖的民主運動這樣厭惡；這不是我個人喜好的問題。當然我們對中國的前景不可盲目樂觀，但觀乎1989?年后，正如汪暉（同上，頁4–5）所言，中國面對蘇聯(lián)解體引起的多米諾效應，卻可以在原有政治模式延續(xù)下，取得如此高增長的經濟奇跡。所謂告別西潮，就是要有民族自信、文化自信，還有制度自信。這個制度自信的議題不在本書的討論范圍內，但是中國的經濟成功是在中國共產黨黨國體系的基礎上得來的。究竟這個體系有沒有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及歷史智慧的基因，是值得我們探討的議題。最后一點，這個告別“西潮”，并不應表示“東潮”或“中潮”要掩蓋“西潮”。中國傳統(tǒng)文化講求和諧、仁義等美德及價值，中西文明應該互為補充，互相輝映，互相尊重，這才是正道。

后記及致謝

本書的〈自序〉及〈前言〉初稿于2017年8月30日，并于同年11月16日作了一些文字修飾?，F(xiàn)在的版本是出版前在〈自序〉加入第一段，以及必須的編輯及校對而已。出版社建議將文集分為兩卷：第一卷為《為何民主？》，第二卷為《香港前途何在？》，兩個卷名有畫龍點睛之妙?！稙楹蚊裰?？》與西潮有關，西方民主理論與實踐是否香港政制發(fā)展的指路明燈，抑或是應避之唯恐不及的短期興奮劑，并構成社會內耗的長期病源呢？引入西方選舉民主的重要試金石，就是它的績效。《香港前途何在？》亦與西潮有關。其實西潮最重要的不是民主，而是自由。但是自由之道并非不受外界約束的個人自主，我們總是有不同的社會關系要照顧及承擔。放在一國兩制的背景下，香港的高度自治是處于一國先于兩制的結構約束之中。明白這一個憲政結構限制，香港才有前途。

在這里，容我用小小篇幅，對促成這本書的人士致以衷心感謝。首先是邀請我在《明報》撰文的張健波、他的同事陳錦強及后來的梁享南，還有《信報》的郭艷明讓我的文章有公開發(fā)表的平臺。我當然感謝前中策組首席顧問邵善波的支持，同事李德強及雷競旋的指正，王中岳協(xié)助整理一些統(tǒng)計數(shù)據。最后我要感謝香港城市大學出版社社長朱國斌及副社長陳家揚邀請將文章結集成書，出版社匿名評審的寶貴意見，編輯陳慧雯的編務工作。最后，文章還是文責自負。

[1] 蔣夢麟（1959）。《西潮》。香港：田園書屋版。

[2] 同注1。

[3] 李澤厚（1987）?！磫⒚膳c救亡的雙重變奏〉，《中國現(xiàn)代思想史論》。北京：東方出版社。

[4] 汪暉（2015）?！抖潭兰o—中國革命與政治的邏輯》。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

[5] 同注4。頁36。

[6] 修遠基金會（2015）。〈從激進革命到傳統(tǒng)文化復興—當代意識形態(tài)重建的歷史契機〉?！队^察者網》。

[7] 李澤厚（1987）。〈啟蒙與救亡的雙重變奏〉，《中國現(xiàn)代思想史論》。北京：東方出版社。

[8] 孫中山（1924）?！度裰髁x 民權主義》第二講，瀏覽日期：2017年8月15日，檢自： https://zh.wikisource.org/zh-hant/三民主義/民權主義第二講。

[9] 曹希嶺（2004）?！秾O中山晚年政治思想的轉向》?！睹癯跛柬嵕W》。

[10] 溝口雄三（2011）?！吨袊臎_擊》。北京：三聯(lián)書店。頁183。

[11] 約翰?霍布森（2009）?！段鞣轿拿鞯臇|方起源》。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頁27。

[12] 同注11。頁11。

[13] 朱謙之（1999）?！吨袊軐W對歐洲的影響》。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

[14] 同注13。

[15] 曹錦清（2017）。〈從制度研究推進中國話語體系重建〉，《文化縱橫》八月號?！队^察者網》轉載。

[16] 梁柏力（2010）?！侗徽`解的中國—看明清時代和今天》。北京：中信出版社。頁3–5。

[17] 韓毓海（2011）。《天下：包納四夷的中國》。北京：九州出版社。頁?21。

[18] 同注17。頁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