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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0月底，各軍工總隊除留下部分干部繼續(xù)帶領民工筑路外，其余均分別歸還建制。11月初，國家又動員10萬民工參與建設。

李爺爺說：“當年生產(chǎn)水平極低，機具極少，成渝路是靠軍工、民工團結(jié)一心，用鐵肩膀挑出來的。飯不夠吃，指導員先放下碗；工棚地下回潮，指導員把自己的稻草鋪給民工；發(fā)生塌方，指導員讓民工先走，自己最后撤退?！?

好的黨員帶出了好的筑路隊伍?！耙婚_工，工人們爭先恐后沖進去干活。過去國民黨抓都抓不來人，現(xiàn)在大家是爭著來，有時候指導員讓收工，我們都不肯回去?！?0萬民工大軍，在筑路之中，受到深刻的思想教育和改造，很快成為修路主力，涌現(xiàn)出民工勞動模范2萬多人。

我問：“爺爺，當時提出‘一邊生產(chǎn)、一邊生活、一邊作戰(zhàn)’，那您有沒有與土匪交戰(zhàn)的經(jīng)歷呢？”

李爺爺回答：“當年確實是一手拿槍、一手拿鎬，一邊剿匪、一邊筑路，還要現(xiàn)砍樹木造營地和居所。山上到處是土匪和野獸，但我沒有和土匪發(fā)生過正面交鋒。只是記得有次，我連夜背著一把日本三八槍，穿過九龍灘大森林去指揮總部送信。沿途聽到各種野獸的叫聲，看到密林里黑影憧憧，一路上精神高度緊張。走到城里我身上的衣服全濕透了，我把衣物脫下擰干、整理軍容后再去報道。還有一次更緊急，只來得及拿著一個饅頭，便徒步30公里、行進5個小時去隊部報信。在黑水大山遇到民兵，他還以為我是土匪，把我捉住盤問了一番。”

1951年4月，李華光正式加入鐵道兵第六師工程總隊。

“當時抗美援朝打得激烈，我?guī)熞惨檎{(diào)一部分人奔赴朝鮮。我們沒有被抽調(diào)到的，想著上不了前線，在后方更得加倍努力，早日拿下秦嶺、大巴山等險惡‘敵人’！”

李華光老人翻出一張老照片，指著上面的青年對我說：“這是我的好友馬魯，當時在工程總部當秘書，1952年他上了朝鮮戰(zhàn)場，沒多久就犧牲了?！蔽铱粗@張老照片，上面的兩人眼神清澈、朝氣蓬勃，誰又能想到這次合影，其中一位的時間便永遠定格在了70年前。

馬魯（右）赴朝作戰(zhàn)前與李華光（左）合影留念   受訪者供圖

成渝鐵路是新中國建設的第一條鐵路，四川上下一心發(fā)動大生產(chǎn)，所有的鋼軌、枕木、魚尾板到螺絲釘，都是在本地制造的。除此之外，人民群眾紛紛熱情支援，很多老人把原本準備的壽木，全解成枕木支援建設。一些群眾不愿收下部隊購買枕木的錢，常常一窩蜂沖上去把枕木放下便四散跑開。沿線群眾還組成護路隊，日夜守衛(wèi)鐵道，嚴防敵特破壞。

在1952年7月1日，四川人民40年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成都和重慶兩地，幾十萬群眾舉行了隆重的慶祝大會。

成渝鐵路內(nèi)江段通車典禮 翻拍至《鐵道部40年》一書

成渝鐵路是李華光老人命運的轉(zhuǎn)折點，也是他口中“最好修的路”。在他的回憶里，成渝“最好修”、寶成“最好玩”、成昆“最光榮”。似乎對于他來說，筑路根本沒有辛酸與苦難，只有激情燃燒的青春與投身祖國建設的驕傲。

二

寶成鐵路原名“天成”路，北起天水，南抵成都，全長668.2公里。沿線地勢險峻、“難于上青天”。

1955年修筑寶成鐵路時，李華光已是改善工程隊72工區(qū)的團總支書記。

因為蘇聯(lián)專家短期內(nèi)多點爆破后立馬撤走，寶成鐵路多次發(fā)生塌方。為了盡量減少塌方損失，改善工程隊必須在爆破后，用最快速度搶通各爆破點之間的路段，否則遺禍無窮。

“有次巨亭溝路段塌方，幾萬方石頭泥土滾滾而下。因為我有成渝鐵路的經(jīng)驗，組織便任命我為‘戰(zhàn)地搶險隊’總指揮。我們發(fā)明了滑板運輸和翻斗車等方法，還自制了29種小工具，效率比以前高了很多。又通過學習蘇聯(lián)爆破技術(shù)和處理爆破后續(xù)工作，很多人成為了爆破專家和工程師?！?

線路設計人員在宿營地整理勘測數(shù)據(jù) 黨新民/攝

翻拍修復自《寶成鐵路60年圖像展》

在改造大自然的同時，鐵路工人們也在改造著自我。在劍門山區(qū)和嘉陵江畔，職工們自力更生，把荒山變成了文化鼓動站和俱樂部，設有學習室、活動桌椅、圖書室及廣播站。閑暇之余，同志們聚在一起，學習文化技術(shù)，還創(chuàng)造出“板橋號子”等文娛節(jié)目。李大章、趙壽山等首長也親率大型慰問演出團，到工棚慰問看望工人。

回憶到此處，李爺爺哭笑不得地說：“還有一事說出來可丟人。1957年，原一野副司令員、寶成路總工委主席趙壽山來看望我們，他順著嘉陵江水路來到72工區(qū)。當時我想向首長表達我們的熱情，便悄悄組織了一群青年，想給首長一個驚喜。于是在他下船時我們一窩蜂沖了上去，把他抬起來拋到天上，結(jié)果沒接住，一下子把他摔在沙堆里！”

我驚呼：“??！那一定把趙首長嚇慘了！”

李爺爺羞得滿臉通紅，說：“他確實嚇一跳，我當時才真嚇懵了。趙首長已經(jīng)60左右了，要是真摔出什么問題我就萬死莫辭了??！陪同趙首長的四川、陜西等公安廳的長官，立馬把我們那群人抓去審問。還是趙首長叮囑長官們不要為難年輕人，教導員和我們又好一番解釋，這事才算過去了。你說我們干出這些事，可笑不可笑嘛？”

我說：“我覺得這并不可笑。反而是我軍‘尊干愛兵、同心友愛’的極佳詮釋呢?！?

團支部印刷所合影，右一李華光。受訪者供圖

在李爺爺?shù)幕貞浿?，寶成路上還有許多和野獸有關的故事。例如，他被獸群追擊，一邊逃跑一邊大呼救命，驚動了家屬區(qū)的群眾們才挽回性命；他在執(zhí)行任務時路過野水塘想游泳，結(jié)果一跳水便驚起一群水蛇，密密麻麻的蛇頭冒出水面直勾勾的盯著他，嚇得他趕緊爬上巖石躲避；山上的猴群投擲石塊、影響施工，大家和猴群“斗智斗勇”；同志們撿到一只小熊，散養(yǎng)在工程處當寵物，在鐵路竣工后將其放回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