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個月，母親在瀘縣找到了父親，原來表叔用20大洋買了個官，已經(jīng)成了國民黨的縣師爺。一家人團聚后，父母在難民區(qū)搭了一個窩棚居住。父親當車夫，母親和姐姐做女工，饑寒交迫、勉強度日。

“1937年，表叔嫌我們給他丟人，便又叫來國民黨軍隊把父親抓了壯丁，我們再次骨肉分離。街坊鄰居湊錢買了2張船票，讓我們趕緊逃回重慶。離開瀘縣時，母親含淚將小妹送給孤兒院……”

李爺爺沉默片刻、眼角帶淚，“在貨船上，我和母親忍著沒有吃船上的花生，姐姐太餓了，忍不住吃了幾顆，立即上吐下瀉，剛下船就咽了氣。好心人看見了，拿來一張草席把姐姐裹住，就地掩埋……”

回到重慶后，李華光的母親在江北大地主“沈半城”家做工，6歲的他寄居在姑婆家。

“我衣不蔽體，沒有鞋子，每天要做很多重活，雙腳長期血流不止，80多年過去了，我腳底的傷痕依舊清晰可見。吃飯就更難了，就連我得傷寒病時，都只能撿黃牛糞兌水治病和充饑！但母親在地主家，親眼看見沈半城吃個豆芽，都要求下人們花幾個時辰把豆芽抽筋再塞嫩肉……母親藏了一個饅頭想悄悄給我，被發(fā)現(xiàn)后我們便被趕走了?！?

此后，母子輾轉(zhuǎn)多處為地主們做工，用爺爺?shù)脑捳f，是“過著豬狗不如的舊社會生活”。1946年，父親回到重慶尋親，想帶走李華光母子。但母子與父親已分開9年，為了生存，母親已再婚并育有繼弟，便沒有選擇與生父團聚。父親離開后，給李華光寄來了兩張照片，再后來，浙江軍區(qū)寄給李華光一封信，信里是父親的烈士證明。

父親李國華留給李華光的照片 受訪者供圖

2

1949年11月30日，重慶解放?；貞浧甬敃r的場景，90歲的老人激動得手舞足蹈。

“重慶解放前夕，國民黨在城中到處傳話，說什么‘共匪來了！進城就要屠城’、‘要抓妻女去共產(chǎn)共妻’。臨江門（現(xiàn)解放碑）的老百姓全部嚇跑了，都在山里躲了起來，城里一片狼藉。我膽子大，就悄悄溜回城里查看。你猜怎么著？我親眼看見部隊裝甲車、卡車和戰(zhàn)士們秩序井然地進城，整理群眾逃跑時掉落的東西，清掃道路、還挨家挨戶打掃衛(wèi)生！”

李華光趕緊跑回山上，將情況告訴了百姓們，大家將信將疑回到城中一看，紛紛感動得落淚，熱烈歡迎解放軍，并連連咒罵“刮民黨”。

沒幾天，重慶貓兒石派出所與李華光談話：

“大意是說我還年輕，不能荒廢了。他建議我去西南公安學校學文化，或者上崗就業(yè)、隨部隊修筑成渝鐵路，并給了我三天時間考慮。”

有著老成渝鐵路的前車之鑒，當李華光提出想隨部隊去修筑鐵路時，鄉(xiāng)親們都極力反對，親人甚至提出要和他斷絕關(guān)系。但李華光意志堅定，解放軍進入重慶的場景在他腦中久久回蕩，心中一個聲音告訴他——去吧！這個新政府，和之前的都不一樣。

于是，李華光隨“開路先鋒”人民解放軍筑路部隊一起，奔赴指定地段開展施工。當時，西南解放還不到半年，清匪反霸槍聲尚未停止，社會改革方才開始，而對外還需抗美援朝，成渝鐵路的修筑極為困難。

“出發(fā)那天下著瓢潑大雨，我們跋山涉水步行至永川。因為當時大多是荒山，睡覺我們就用斗篷挨個排成一列，在斗篷下面抱著腿睡。吃飯時人人都有米飯和南瓜，穿的衣服是國民黨那里繳獲的大衣，各種顏色都有。大家都覺得好幸福哦，特別高興，有活路了。我們個個都激情澎湃、干勁十足，才開工一個月，我就拿到一個甲等。沒多久啊，民間又有了新的成渝歌：

人民心頭喜，西南解放才半年，修路就動了工，

人民政府的好領(lǐng)導，堅決要把路修通，

十萬軍工和民工，風里雨里不休停，

為人民和自己來修路，一個個爭取立功，當啊當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