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F：這種技術進步和治理能力提升之間的差距，也是導致當下中美貿易整頓的原因之一。

弗里德曼：自20世紀70年代末以來中國和美國之間的貿易，我稱之為淺的貿易、表面的貿易。

我們進口中國的玩具、T恤、球鞋、太陽能電池板，一些制造業(yè)的產(chǎn)物，穿在我們的腳上，穿在我們的身上，裝在我們的房頂上。你們則從美國這里進口了大豆和波音飛機。

如果我們購買大量玩具、T恤和球鞋，你們需要更多的波音飛機和大豆，這一切會正常運轉。那么為什么我們現(xiàn)在會進行貿易戰(zhàn)呢？

原因之一是中國已經(jīng)發(fā)展起來了，并依靠自己的力量成為了一個技術強國。

現(xiàn)在中國不僅僅想賣玩具、T恤和球鞋，它想賣手機，想賣華為5G，它想賣超級電腦，智能電池。中國正在向我們出口類似于我們正在制造的高科技產(chǎn)品。這實際上是件好事。這意味著創(chuàng)新將更快發(fā)生，價格會下降得更快。

托馬斯.弗里德曼在中國發(fā)展高層論壇專題研討會上發(fā)言

問題在于，當你想把高新技術賣給我時，當華為想在我的房子里架設網(wǎng)絡時，當把華為的手機和聊天機器人放在我的臥室里時，當它想要更深入（介入我的生活），就需要更多的信任。

我們必須在一個更深的層面上相互信任。我一直說，我們沒有進行貿易戰(zhàn)，我們正在進行一場信任戰(zhàn)。我們正在深入彼此。我們不只是賣給對方表面可見的產(chǎn)品，我們正在買賣深入的技術。

這就是為什么信任很重要。如果你有關注奧斯卡頒獎典禮，今年奧斯卡的年度歌曲是由Lady Gaga演唱的Shallow。

但實際上，我們現(xiàn)在不在淺海了，我們已經(jīng)進入未知的深海了。因此，每個人都有一種感覺，我們正在縱向發(fā)展，達到了我們以前從有過的深度。如果他們想繼續(xù)貿易，美國和中國需要建立更多的信任。

世界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平”

CDF：您提到了信任。從1979年到今天，中美正式建交已四十年，你如何看待四十年來兩國間的互信、互通和兩國對彼此認識的變遷？

弗里德曼：坦白說，我們之前并不需要相互信任。當中國向我們出售玩具、T恤和球鞋時，說實話，美國人并不關心中國是否是共產(chǎn)主義、資本主義、專制主義、自由主義或素食主義。它不重要，是因為我們只是從你那里購買表面的東西。

但現(xiàn)在信任變得更加重要。我們都在深入彼此。當這種情況發(fā)生時，我們都必須學習互相信任。

有時人們對我說——特別是當全球化出現(xiàn)問題時——他們說，嘿，弗里德曼，我想世界已經(jīng)不再平坦了。我說不，對不起，它比以往更加平坦。

我們遇到這些緊張局勢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世界變得平坦，我們正在彼此深入。這就導致了現(xiàn)在的緊張局勢，因為技術進步比人類建立信任的速度要快得多。

CDF：但這也使部分人開始重新思考全球化了。

弗里德曼：的確如此。他們會說，嗨，如果全球化意味著華為將要出現(xiàn)在我的臥室里，我不確定是否想要全球化。

但華為就會說，嗨，我的價格是愛立信和諾基亞的一半，并且所有愛立信和諾基亞設備都是中國制造的。你看，人們開始看到我們是如何緊密聯(lián)系的。

美國有一家非常著名的公司高通。高通公司同時是華為的供應商、華為的客戶以及華為的競爭對手——我們正在彼此深入。

問題在于，當世界變得更深時，真正面臨的挑戰(zhàn)是如何治理我們之間的關系。

這將是一個非常不同的世界。你可能不喜歡現(xiàn)在的全球化。但我會向你保證一件事，當它消失時，你會想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