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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生:中歐雙邊投資協定談判的進展、焦點與影響
最后更新: 2020-12-31 09:15:40歐盟同樣也十分關注平等競爭環(huán)境問題。此前歐盟駐華大使郁白就曾表示希望能夠通過中歐BIT談判獲得公平的貿易權利。國有企業(yè)議題在第26輪至31輪談判中均有所涉及,不少歐盟企業(yè)都表示在與中國國有企業(yè)的競爭中處于不利位置。此外,歐盟也十分關注有關的補貼問題。除了希望通過中歐BIT對補貼問題做出規(guī)制外,歐盟也于今年6月份發(fā)布了“外國補貼白皮書”,以應對外國補貼對歐盟市場競爭造成負面影響。
中歐雙方在投資爭端解決方面的立場協調同樣值得關注。雖然雙方都認為有必要保留第三方爭端解決機制,但是在具體設計方面雙方仍存在差異。比如歐盟主張仲裁員都是由締約方任命,而我國則主張保留投資者作為爭端一方任命仲裁員的權利。中歐在第20輪談判中就ISDS機制展開了討論,并取得了一些進展,隨后的談判似乎并未再涉及這一主題??紤]到UNCITRAL第三工作組目前正在推動ISDS機制改革的討論,有可能雙方考慮先與其他國家一同爭取在UNCITRAL下達成一致,再將其引入中歐投資協定中。
雖然中歐雙方在最近所簽署的投資協定中都涉及到了可持續(xù)發(fā)展議題,但歐盟的一些主張帶有明顯的政治性,特別是明確主張將人權等政治議題引入經濟協定談判。2013年歐洲議會在授權歐盟委員會開展中歐BIT談判時,曾要求關注我國的勞改制度和“強迫勞動”問題。《里斯本條約》后,人權被納入歐盟的對外經貿政策中。
然而實踐表明歐盟在這一議題上采取“選擇性引入”的立場。雖然“人權”在《歐盟—加拿大全面經貿協定》序言中有明確規(guī)定,但并未包含在歐盟所簽署的漁業(yè)合作協定中。日本也在與歐盟談判經濟合作伙伴協定時反對涉及人權議題。實際上,投資協定并不是合適的討論政治議題的平臺,它的定位首先也主要是保護和促進外國投資。人權問題完全可以通過中歐人權對話開展。
中歐BIT的影響
雖然我國已經與歐盟27個成員國中的26個成員國(除愛爾蘭外)締結了投資協定,但這些協定簽定的時間跨度很大,具體的條款內容也不相同,有的條約內容比較保守,規(guī)定只有涉及征收補償數額的爭議才可以提交國際投資仲裁。同時相比較如今自由化和均衡化的投資協定,這些協定基本都不涉及投資自由化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內容。中歐BIT一旦達成,對中歐雙方以及其他國家都是一種利好。
對于歐盟而言,中歐BIT能夠為歐盟企業(yè)進入中國市場提供更好的市場準入條件。談判文件顯示,在中歐BIT中,我國在市場準入方面做出了超過WTO框架下的現有承諾的保證。協定中包含的透明度條款也能夠確保相關許可和授權程序的公開透明,也能使歐盟企業(yè)及時獲取相關法律和信息,并以合理機會就相關法律的制定提出建議。
對于我國而言,中歐BIT能為日益增長的中國對歐投資提供一個更加統(tǒng)一和確定的法律保護框架。中美之間在貿易上的摩擦使得越來越多中國企業(yè)選擇投資歐洲。根據最新發(fā)布的《2019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tǒng)計公報》,2019年,我國流向歐洲的投資同比增長了59.6%,而流向北美洲的投資則同比下降了近50%。
但隨著貿易保護主義興起,中國對歐投資也面臨不少制度障礙。2019年4月,歐洲議會與歐盟理事會通過的《建立進入歐盟的外國直接投資審查框架條例》生效,并將于2020年10月實施。該條例確立了歐盟與其成員國出于安全或公共秩序的理由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審查監(jiān)管與信息共享機制,它也進一步推動歐盟成員國強化本國的審查機制,擴大審查范圍,降低審查門檻,以及擴大投資者的披露義務。國際投資協定中的安全例外條款雖然允許東道國政府采取相關措施以維護國家安全,但投資仲裁的相關實踐表明仲裁庭仍會審查東道國政府的措施是否滿足善意原則等。這意味受到國家安全審查影響的我國企業(yè)可以依據投資協定要求仲裁庭審查東道國政府的行為。
同時,投資協定對國內法的“溢出效應”也十分明顯。我國實行改革開放四十多年的經驗表明,改革與開放如同一枚硬幣的兩面,兩者相互影響,相互促進。通過擴大對外開放,也能以倒逼的形式進一步推動國內相關領域的改革。中歐BIT將是我國首個涉及投資自由化和市場準入的投資協定,它能夠推動我國全面落實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制度。在中歐BIT談判中,歐盟對我國國有企業(yè)的改革和補貼問題也表示關注,并主張投資協定為投資者創(chuàng)造公平競爭的環(huán)境。因此我國要進一步對接國際高標準市場規(guī)則體系,擴大外資市場準入,貫徹落實“競爭中立”原則,建設一流的營商環(huán)境。歐盟方面,中歐BIT也可以協調各成員國的外國投資政策。
我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歐盟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中歐BIT不僅能夠促進雙方間的投資流動,也能對其他國家的投資協定實踐產生重要影響。當前國際投資法制正處于改革期,中歐BIT談判體現的不僅是發(fā)展中國家與發(fā)達國家相關經濟利益的考慮,更是共同應對當前國際投資法所面臨問題的正面回應。協定的談判能夠為其他國家,特別是發(fā)展中國家訂立投資協定提供參考,也能協調不同國家在國際投資爭端解決機制改革方面的立場。
美國新一任政府上臺以來,在“美國優(yōu)先”的目標下,奉行排他主義,并在經貿領域試圖聯系歐盟和日本等孤立中國。比如在世界貿易組織框架下,美國與歐盟和日本通過三方聯合聲明對抗中國等發(fā)展中國家。中歐BIT能有效破解美國政府孤立中國的圖謀。在中歐BIT的基礎上,中國與歐盟還可以就世界貿易組織爭端解決機制改革、氣候協定談判、可持續(xù)發(fā)展等主題開展深入合作,凝聚雙方的共識,共同推動國際經貿規(guī)則的多邊化發(fā)展。
特朗普曾表示對美國來說“沒有全球主義”(觀察者網視頻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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