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利有弊的報考

綜合已有的信息，有兩種高中畢業(yè)生非常適合考慮報考福耀科大。

一是學習還不錯，但是家庭的經濟壓力相對較大，傾向于本科畢業(yè)后立刻工作的學生。二是有一定的科研理想，但是不堅定又想降低試錯成本的學生。

近期，在接受中央廣播電視總臺、中國新聞網采訪時，曹德旺表示“公立學費6000，我們也是6000”。哪怕在公立大學中，6000的學費也是較低的水平了，對于家庭經濟壓力很大的學生而言，數千元的學費差額足以造成明顯的感受差距。

此外，曹德旺還表示預計培養(yǎng)一個學生4年最少補貼5萬元。筆者認為這個數字是經過調研，而且也是能讓學生感受到的。因為國家助學貸款額度減去學費后很接近這個數字，如果是包含太多雜費和條件的宣傳用語，4年5萬元，又顯得太少了，曹德旺完全沒有必要這么說。

至于就業(yè)認可度低的擔憂，在錄取分數不是特別高的情況下沒必要過分擔心。目前福耀科大公布的師資和3:1的師生比，在理論知識學習和實驗技能方面的培養(yǎng)，都會強于大部分高水平大學。

至于實習和對職業(yè)生涯的規(guī)劃，目前還看不到福耀科大的培養(yǎng)方案。但是如果一個學生在大三前退出八年制的培養(yǎng)，轉而要求本科學位，按照現行規(guī)定，學校是必須組織實習的。同時全國絕大部分高校在這些方面的培養(yǎng)，更多的還是一種形式，很大程度上要靠學生自主探索。

福耀科大按照（本科）學士、碩士、博士學位畢業(yè)或退出的方式，也有助于減少學生的試錯成本。在一般院校中，博士名額相對教授數量很有限，學生難以選擇心儀的老師，所謂的“雙選”基本上是老師挑學生。同時一貫制培養(yǎng)退出不易，甚至非一貫制的博士也不能隨便退學，以獲得碩士學位退出一貫制培養(yǎng)的更是鳳毛麟角。

但是學士到碩士、碩士到博士的變化又很大，對學生判斷是否升學造成很大干擾，試錯成本也比較大。這種新模式明顯減少了選擇的成本，對學生是更加有利的。

如果在福耀科大學習期間，遇到了合適的導師，那就可以在很青春的年紀用八年獲得學士到博士學位，并有望繼續(xù)從事科研工作。如果遇上的導師和課題方向不合適，中途放棄的成本也大大降低了。

福耀科大實拍圖源：該校官網

相應的，也有兩類高中畢業(yè)生不適合報考福耀科大。一種是基于情懷非常想從事科研工作，但又對科研和高校不甚了解的；另一種是非閩籍分數又特別高的考生。

福耀科大的“0工資”校長王樹國，曾先后擔任過哈爾濱工業(yè)大學校長和西安交通大學校長。福耀科大與國內高校圈為數不多的幾次互動，幾乎都與上述兩所高校有關。

由于福耀科大在很多方面都是“新型”的，很多操盤者都是來自于其他高校的改革派。在短時間內，福耀科大與國內其他頂尖大學的互認與合作很難達到一個很高的水平。

因此，福耀科大的本科生或碩士生，要在其他國內頂尖大學升學、交流、任職都會存在一定的困難。同時福耀科大4年后能否有碩士點和認可度高的異校保研名額仍是未知數，6年后也不能確定博士點情況。

因此如果分數能夠達到報考分數線最高的前十所大學，并且能夠達到其中大部分專業(yè)錄取線的學生，以及希望保留異校升學可能性的學生，都不適合在近年報考福耀科大。

喜憂參半的未來

福耀科大不適合所有的學生，其自身的未來，也同樣既有光明的一面，也存在很多困難和風險。

近年來，社會對于創(chuàng)辦具有“民辦”或“新型”的高水平高校，興趣是一直在下降的。

從最早一邊倒地狂熱支持南方科技大學，到創(chuàng)辦西湖大學時的兩極化評價，發(fā)展到提議籌建錢學森科技大學時，已經是質疑多于贊美了，福耀科大的辦學歷程則是抵著質疑在前進，錢塘大學和寧波東方理工大學干脆直接放棄了高調宣傳。

發(fā)生這種變化，根本原因在于這些“新型”大學的操盤者們沒有找準中國高等教育的病根。他們始終認為，只要辦一所好大學，就能明顯改善甚至解決高校出現的一些問題。

舉個例子，一個孩子進倉庫冷得發(fā)抖，長期來看最好是提高倉庫的溫度，短期來看是讓孩子多穿點衣服，庸醫(yī)的做法是給孩子注射鎮(zhèn)靜劑。不敢說建設“新型”大學的是庸醫(yī)，但長期來看至少也不是穩(wěn)健高效的策略。

福耀科大的辦學過程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之所以辦學目標從“應用”一步步走向了“研究”，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很難找到一批既是企業(yè)技術骨干，又具有表達和教育才能，論文發(fā)表還能被學術界認可的老師。

這種類型的人才，雖然各方面水平不一定很高，但國內就是很缺乏。福耀科大雖說有71.2%的教師具有境外教育背景或經歷，恐怕大部分都是“出口轉內銷”。這些教師雖說是現有體系的改革派，實則思維方式和知識結構還是與一般高校教師區(qū)別較小。

福耀科大主要教師仍是中國人或華裔圖源：該校官網

而人才問題，既與教育政策有關，又是產業(yè)和經濟發(fā)展問題。今天生校博弈、師生博弈中，學生與學校、學生與教師博弈地位高度不對等。試問，在這樣的情況下，誰敢拍板讓企業(yè)既管生產又管學校，讓老師既當經理又教學生？

反過來說，如果不對學生就業(yè)進行限制，包括福耀集團在內的企業(yè)都會慎重考慮是否要花自己的錢，用自己脫敏后的技術資料，為競爭對手培養(yǎng)人才？哪怕有這樣的企業(yè)，又有多少家呢？招生數量能不能達到一個大學的程度？

這些問題，都是“新型”大學創(chuàng)辦過程中必須面對的，也是福耀科大越來越像一所普通大學，并且淡化福耀集團色彩的重要原因。

隨著很多人認識到這一點，公眾對于創(chuàng)辦新大學的認知也在回歸理性。

根據胡潤研究院收集的信息，2021年信息公布以前曹德旺共計捐贈了125億元人民幣，在中國的原始捐贈家中排名第7。捐款比曹德旺多的人，其主要財富來源的公司，市值都要比福耀集團高得多。

有一些網民反感曹德旺的高調，自從提出籌組福耀科大以來，曹德旺的風評明顯下降，不少人懷疑他沽名釣譽做無用功。有些人還指出參與創(chuàng)辦“新型”大學是教育體制內改革派“撈金”的手段，已有成熟的產業(yè)鏈，建議曹總切莫明珠暗投。

花錢確實是一門學問，曹德旺抱怨“發(fā)現花錢也挺困難”，“到處說好話求人家?guī)兔Α?，出現這種現象更重要的原因是曹德旺在創(chuàng)辦大學上是一個門外漢。

在生意場上，他游刃有余，但創(chuàng)辦大學中很容易喪失主導權，要在短期內做出成績就更容易失去主導權。

中國高等教育的招生規(guī)模一直在擴大，但是科研領軍人物的數量增長明顯要慢，同時從老百姓到政府決策都樂于為高等教育的開銷買單。因此招聘創(chuàng)辦高水平大學需要的人才，以及招募批量化發(fā)表論文的研究團隊，完全是賣方市場。而外行曹德旺能用的人才，只有所謂的改革派。

改革派們的個人能力普遍很強，但是他們的觀點沒有在體制內形成主流，也是因為存在客觀缺陷。這些人的很多設想過于理想主義，落地的風險和難度不可小看。

目前學生家長的觀念也發(fā)生了變化，2011~2013年草創(chuàng)南方科技大學時，很多學生和家長喊出了“拋下鐵文憑，撿起真本事”的口號高分報考。在教育部門的反復勸說和爭取下，首批“自主招生”的學生還是選擇了放棄高考，選擇由南科大“自授學位”，也就放棄了教育部承認的學籍和文憑。

今天的“新型”大學，幾乎不可能獲得學生和家長這樣的支持。因為“新型”大學在創(chuàng)辦之初，無不號稱要培養(yǎng)“真本事”人才，避免中國被“卡脖子”。隨著逐步落地，很快都轉向了研究型大學，甚至主要建設更容易發(fā)表論文的專業(yè)，比“傳統(tǒng)”大學更加急功近利。在辦學上重視引進批量發(fā)表論文的研究團隊，更甚于學生就業(yè)和生活保障。

一所福耀科大對于中國高等教育和產業(yè)的推動作用畢竟有限，但以王樹國和曹德旺為代表的操盤者無疑是在認真做事的。在今后的辦學中，如果能控制住試圖立桿見影的短期思維，而是十年樹人式的久久為功，是很有可能辦一所樸實成功的大學的。

曹德旺在接受采訪時曾說：“（家長）把孩子交到你手上的時候，你應該把他培養(yǎng)成才，這是我們的使命”，能夠做到這一點，就真的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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