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觀察者網(wǎng)專欄作者 云歸】

導(dǎo)演郭柯以“慰安婦”老人為題材拍攝的紀(jì)錄片《二十二》，從14日上映至今，已經(jīng)獲得1547萬元票房，遠超出劇組600萬的預(yù)期。導(dǎo)演郭柯也表示，在扣除成本之外如有盈利，將全部捐給上海師范大學(xué)中國“慰安婦”問題研究中心管理，用于這些老人未來的生活及對這個問題的研究工作。

整部片子的拍攝手法都非?？酥?，導(dǎo)演用大量的空鏡頭拍攝老人生活的場景，打雷下雨鳥叫都攝入其中，似乎是希望能帶讀者更好地感受老人生活的場景。在觸及到老人們的痛苦經(jīng)歷時，也沒有像傳統(tǒng)的紀(jì)錄片一樣非要逼老人回憶，而是就讓敘述停留在“不想說，不說了”。

圖/知乎網(wǎng)友@影視潛規(guī)則

片子也呈現(xiàn)出許多老人們生活的場景，對于觀眾來說可能還是頭一遭，人們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來“慰安婦”老人們也愛唱歌，會煮西紅柿面片湯，往灶坑里扔兩個玉米燒著吃，有位老人還同時吸五只貓，有好吃的先給貓吃，貓吃完了老人再吃。她們并不是只會哭訴的樣子，每天活在仇恨當(dāng)中。

這也是導(dǎo)演的嘗試：他想讓人們看看慰安婦真實生活的樣子，不希望讓她們呈現(xiàn)出人們刻板印象里痛苦、控訴的狀態(tài)。這些最接近真實的瑣碎鏡頭，仿佛能讓我們覺得，她們就和我們身邊的普通老人一樣，也過著平常的生活。

他基于人文關(guān)懷的嘗試是對的。正因為覺得她們仿佛就是自己的爺爺奶奶，我在看完《二十二》之后，才更加心疼她們。

不過，也有一些值得商榷的場景。

片末，有人說：“沒有感覺她是個可憐的受害者，感覺像自己的奶奶，有的阿婆就很傷心，有的阿婆就沒那么傷心?！?

“有一天有人給阿婆看照片，是一位八十歲的日本軍人。本來以為阿婆會大罵，沒想到阿婆笑了，說日本人老了，胡子也沒有了。”

一位為慰安婦發(fā)聲的人士，也在思考許多人讓慰安婦發(fā)聲的做法是否正確。因為實際上這樣的發(fā)聲并沒能勝訴，為慰安婦討來公道，反而卻令她們遭受了巨大的壓力。

導(dǎo)演試圖讓人們把注意力放到阿婆“普通人”的身份上，希望“不要把她們的身份擺在太前面了。”“當(dāng)你真的接觸到這些老人以后，你根本想不到她們是什么‘慰安婦’。她們就跟普通老人一樣，就像是我們的家人，沒有我們想象中那么苦大仇深?！?

不過，我不太贊成這樣的想法。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是，全中國有無數(shù)九十多歲的老奶奶，為什么一定要挑出這二十二位？當(dāng)然因為她們就是“慰安婦”。

這個身份是討論一切問題的前提，我們希望了解這些老人的生活，是因為我們關(guān)心“慰安婦”這個群體。所以“不把身份擺太前面”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邏輯，如果真的只是把“慰安婦”群體當(dāng)做人來拍，又何必要選擇“慰安婦”老人呢？

何況，老人們也沒有真的釋然。眼神有剛強光彩的林愛蘭老人，曾整箱整箱偷出子彈給抗日軍隊。她殺過兩個日本鬼子，子彈曾擦著她的頭皮過去。她的墻上掛著鐮刀，用來“抓偷東西的小偷”。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有著傳奇經(jīng)歷的老人，她想起自己的母親被捆住手腳扔到河里時，仍然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毛銀梅老人回憶起自己與家人分離的那一刻，她在站臺上追著火車跑，怎么追也追不上，有人從火車上丟下食物，她就撿起來吃。

在逐漸黯淡下來的光線里，她喃喃地、含混地反復(fù)說：“您好，歡迎光臨，請坐。”那是她做“慰安婦”時，招呼即將蹂躪她的日本兵的歡迎語。她一定記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說了這些話，對誰說了這些話，說過這些話之后面臨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