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wǎng)專欄作者  雁默】

美國前總統(tǒng)里根說過一則冷戰(zhàn)笑話：

波蘭狗與俄羅斯狗拜訪美國，美國狗向它們介紹這個國家的情況。它說：“你們知道嗎，在這里，你要叫，你只要叫得夠久，就會有人給你一些肉?！辈ㄌm狗問：“什么是肉？”俄羅斯狗問：“什么是叫……？”

我們知道，明年起，特朗普的新政府將給全世界帶來新的挑戰(zhàn)，考慮到自由派垮臺，以及“深層政府”即將面臨整肅，在地緣政治層面，“美國隊”成員將面對一個背對他們的美國隊長，有些成員會不知道“什么是肉”，有些會不知道“什么是叫”。

原則上，此前愈是單邊押寶美國的成員，未來愈難受。在東亞地區(qū)，受惠于拜登政府“價值觀外交”的臺灣地區(qū)與菲律賓，理所當然將成為今后“價格觀外交”的最大受害者。

價格觀外交是什么？即與美國的關系要經(jīng)過量化估值，有錢捐錢，沒錢捐命，凡事都得講究銀貨兩訖。否則，向美國要肉，沒有；向美國吠叫，欠揍。

從軍事層面看美菲的南海合作前景

直覺上，多買點美制武器是價格觀外交的基本款，因此臺灣當局在特朗普當選后立即透過國際媒體，釋放一筆150億美元的軍購“愿望清單”（F-35戰(zhàn)機與神盾艦）以作為頭期款，表忠兼試探。此一模式或?qū)⒃诿绹爟?nèi)部引起仿效，小弟們會主動將自己量化估值，求老大垂青。

與臺灣相比，菲律賓較窮，目前的投名狀價格是“堤豐”中程導彈系統(tǒng)（Typhon missile launcher），計劃做個導彈刺猬，擴增軍事威懾力。

2024年10月7日，“薩馬薩馬”演習在菲律賓蘇比克海軍作戰(zhàn)基地開幕。圖源：美國海軍

那么，特朗普重新掌權后，美菲聯(lián)手在南海尋隙的前景為何？

主要問題是，特朗普新政府是否還會使用前朝的威懾戰(zhàn)術？此前提過，避戰(zhàn)方法除了威懾，還有螺旋模式。簡單地說，威懾是大棒，螺旋是胡蘿卜，目的相同，方法兩極。

美國支持小馬科斯在南海的沖撞，是美方新保守主義分子選用的威懾模式，而經(jīng)過多次交手，菲律賓除了被美國主流媒體拱上了國際版面，實質(zhì)成效為零，甚至損兵折將，效果適得其反，美國也沒討到什么便宜。

最新的發(fā)展是，小馬科斯簽署兩個新法案伸張其南海權利，中方則以公布黃巖島領?；€作為回應，表面上看情勢又升溫，但個人認為這是從武斗降級為文斗。此一紙上用兵階段或至少持續(xù)到明年1月，未來會不會重回武斗格局，端視特朗普政府是否改變現(xiàn)行做法。

特朗普會不會改變做法，則要看中方所擺出的姿態(tài)——中方表現(xiàn)為不惜一戰(zhàn)，特朗普就會改變；表現(xiàn)為謀和避戰(zhàn)，特朗普就不會改變。

有一點需要厘清，特朗普敵視新保守主義，不代表他不會使用這些戰(zhàn)爭販子的手段，差別在于，新美國政府會更重視行動的“性價比”，并避免被傳統(tǒng)手段所綁架。怎么說呢？

特朗普打擊深層政府的主要用意是掙脫枷鎖，好貫徹自己的意志，而任何既定模式都是枷鎖，包含威懾模式與螺旋模式，因此，我們不能用學理框架預測其意向與決策，而要掌握成本與籌碼的思考邏輯。

簡言之，在外部問題上，特朗普的思考邏輯是低成本、高籌碼，任何戰(zhàn)略或戰(zhàn)術若偏離了此一原則，特朗普會不惜朝令夕改發(fā)夾彎。這是他的缺點，也是優(yōu)點，靈活務實與沖動魯莽并存。

也就是說，中方只要讓美方意識到，其行動的代價不菲，并對雙邊談判不利，特朗普就會改變做法。現(xiàn)在大家熱議特朗普的人事布局，我認為不必太在意，能主導一切的只有特朗普一人，其他角色都只是執(zhí)行單位，敢自作主張壞事的人，隨時可割可棄。

特朗普用人以四字形容足矣——“借刀殺人”。例如，高亢反華的國務卿人選盧比奧可以是“犧牲打”，為特朗普在中美談判桌上墊高籌碼用的，特朗普絕對可以犧牲“反華”到忘情的盧比奧，來換取中方在某些議題上的讓步。簡單說，就是搞“黑白臉外交”。

同理，小馬科斯當前的反華姿態(tài)，確實是美方的籌碼，特朗普當然可以借由“堤豐”導彈軍售來墊高籌碼與中方談判，而中方則應拉升美方成本，以抵消其墊高籌碼的意圖，方法包含并不限于武裝黃巖島。

菲律賓總統(tǒng)小馬科斯與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資料圖：外媒

從成本概念來看，威懾模式當然遠比螺旋模式昂貴得多，“大棒”若要可信，充足的彈藥庫存與武器系統(tǒng)是信用基礎。

關于此，美軍若卷入與中方有關的戰(zhàn)爭，最重要的武器是導彈，而在華盛頓智庫CSIS的兵棋推演中，美方估計會在三周的戰(zhàn)事中消耗5000枚導彈。眾所周知，目前美國國防工業(yè)效率不彰，遠遠沒有準備好與中國這樣等級的對手一戰(zhàn)，這“大棒”在拜登執(zhí)政這四年其實就已不可靠。

事實上，美國加上北約盟國的防空導彈，都不夠烏克蘭消耗，就別提還欠臺灣200億美元軍品了。

誠然，賣武器給代理人是一門好生意，但條約安全保障也是一種枷鎖，同時被代理人與國內(nèi)軍火利益集團綁架，有形無形的加總成本可不低。最重要的是，如果現(xiàn)行的威懾模式會讓自己在談判桌上處于不利地位，那就是妥妥的高成本低籌碼，完全違背所謂的“特朗普主義”。

這便是為何，中方要表現(xiàn)出不惜一戰(zhàn)的姿態(tài)，讓特朗普對南海利益的量化估值莫出現(xiàn)過度偏差，而放眼全球，也只有中國能做得到位。

說到底，美國在南海的所謂利益，不過都是面子工程，美軍若卷入該區(qū)戰(zhàn)事，完全得不償失。我們希望特朗普做出正確估值，不能透過說服，而需透過行動。

小馬科斯打的算盤，是基于“價值觀外交”。他自信地認為，扮演東南亞唯一的美國看門狗，除了能確保安全無虞，還能作為該區(qū)在經(jīng)貿(mào)上通往美國市場的門戶，又能在國內(nèi)清洗舊利益集團，培植新利益團體。

作為一樁旨在利己的買賣，這主意確實帶來了成果，但僅能存在于新保守主義價值觀與威懾戰(zhàn)術的綁定，經(jīng)不起客觀、無情的量化估值。說白了，菲律賓并不值得特朗普下重注。

協(xié)防條約是要花大錢的，回頭看歷史，菲前總統(tǒng)杜特爾特曾于2020年一度終止美菲“訪問部隊協(xié)議”（VFA），美時任國防部長埃斯柏稱此舉“不幸”，但特朗普總統(tǒng)卻一派輕松，毫不在意，甚至稱這可以節(jié)省資金。

特朗普對支出的算法與深層政府大為不同，這不是秘密，而是特朗普主義最明顯的特征。四年前是如此，經(jīng)過拜登敗家了四年后，現(xiàn)在更是如此。因此，瘦身計劃是新美國政府對支持選民最重要的承諾之一。

根據(jù)馬斯克為特朗普支持選民開出的支票，“政府效率部”要削減2萬億美元的聯(lián)邦開支。就目前特朗普團隊所公布的十項開支削減，其中包含470億美元的“對外援助”。

這一項瘦身方案當然對菲律賓不利，過去四年菲律賓收獲的美國援助金額為5億美元，看不出特朗普基于什么理由要繼續(xù)為小馬科斯開支票。相反地，菲律賓必然會被美方要求加碼負擔協(xié)防條約所需要的開支。

因此之故，威懾模式就算延續(xù)，也必然會被特朗普修正，修改“主要支出國”，受保護的對象得付得起，才能維系與美國的軍事關系。再者，如果威懾模式被揚棄，也不代表螺旋模式就會被完整采用，無論其形式調(diào)整為何，總之是不能違背低成本、高籌碼的原則。

過去四年，美軍基地從5個增加到9個，菲律賓以前可能覺得是安全保障，現(xiàn)在都成了“特朗普保費”。另一方面，小馬科斯想購買“堤豐”導彈，只要特朗普想避戰(zhàn)，這談判籌碼就是中方的，而不是美方的。

高額保費需要經(jīng)濟實力支撐，臺灣暫時還有臺積電擋一下，菲律賓有什么？最差的情況，我認為明年以后，菲律賓會不知道“什么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