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美國反智主義是有傳統(tǒng)的，人們天然不待見知識分子，但對公共事務有很強烈的個人見解。五十多年前，美國歷史學家理查德·霍夫施塔特寫過一本書叫《美國生活中的反智主義》，說美國有種樸素的民粹夢想，覺得抽象意義上的普通人是全知全能的，也就是說門外漢從事政治是很正常的，但現(xiàn)在社會分工專業(yè)化太高了，沒有專業(yè)技能的幫助你連生活都不能自理，也沒有能力去評價和判斷公共事務，這種無助轉(zhuǎn)化成對知識精英的憤怒。幾十年來，盡管人們的教育水平有所提高，但科技和社會生活各個領域的復雜性卻是爆炸性增長，所以選民其實更沒有能力指導公共政策了。

不過，有沒有能力暫且不說，該指導的還是要指導的呀，所以沒有專業(yè)知識的人也會毫不猶豫教育你該怎么做。再加上我們有了谷歌、維基百科、博客平臺，所以專業(yè)和外行、老師和學生，提問者和回答者之間的區(qū)隔完全被消解。由于互聯(lián)網(wǎng)大量供應事實或者“另類事實”，普通人覺得自己至少也算半個專家了。

這里存在一個問題，互聯(lián)網(wǎng)對于真實信息和虛假信息的賦能作用是相等的，甚至更有利于后者傳播，因為它簡單易懂解釋力超強，用特朗普的話來說就是“beautiful”，這樣一來似是而非的東西特別多，你可能有10%的概率獲取真實信息，但有90%的概率接觸到謠言，所以未經(jīng)專業(yè)訓練、缺乏正確方法論的普通人是很難成長為專家的。

不過，盡管人們無法進行深入的專業(yè)探討，但不妨礙大家發(fā)表觀點，并希望這些觀點受到尊重，受尊重的理由不是論證多么嚴密，而是觀點源于他們真實的感受或情緒，你反對我的觀點，就是質(zhì)疑我的誠實和獨立，我也不信任你的意見，因為你的意見并不會比我的更好。也就是說，民主不是被理解為政治權利和法律義務的平等，而是不問邏輯和證據(jù)，所有觀點一律平等。然而現(xiàn)代社會的整體繁榮必然建立在各領域?qū)I(yè)知識不斷拓展之上，人們需要信任他人的專業(yè)觀點，放棄自己不專業(yè)的觀點，沒有這種信任民主就無從談起。《華盛頓郵報》有句座右銘特別好，民主死于黑暗，這種盲目的不信任，就是黑暗。

除了科學權威本身的消解，一件更詭異的事情是偽科學對科學權威的篡奪。許多美國人不是反對科學本身，而是覺得自己比科學家更接近科學。比如有的家長拒絕讓孩子接種疫苗，不是因為這些人沒有受過教育，而是因為既有水平的教育使他們懷疑疫苗不夠科學，甚至是偽科學。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再舉個例子你就懂了。

在美國圍繞著人類起源的爭議很具有代表性，分成兩派，一派叫進化論，一派叫神創(chuàng)論，他們已經(jīng)吵了一個多世紀了。神創(chuàng)論沒法從科學證據(jù)上打敗進化論，就找了個更強大的辦法，重新定義科學，說有宗教光環(huán)加持的科學才是更好的科學。將近100年前美國有個著名的官司叫“猴子案”，有興趣可以去查一下是多么奇葩，里面的原告律師是美國前國務卿威廉·布萊恩，基督教原教旨主義者，他指責達爾文進化論是荒謬的假說，是建立在一個接一個瞎猜的基礎上的，這些猜想是靠無神論者對宗教的怨恨粘合起來的，而他所堅持的神創(chuàng)論則使他成為了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的科學家。

布萊恩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1954年有個叫拉姆的人表示，科學必須要和“啟示之光”結合才能揭示生命的真諦，才能回答兩個大問題，一是世上最初為什么有了人，二是人在世上最終要干什么，光科學沒用，要科教結合療效才好。前幾年這兩派又有一場大辯論，神創(chuàng)論大佬肯·漢姆開門見山地說，我不反對科學，我反對的是世俗主義者對“科學”這個詞的綁架。

所以你看，他們從反科學人士搖身一變，就成了更高層次科學的維護者。而且他們在政策方面也付諸實際行動，通過立法來保護“學術自由”，讓教師多方面多角度完整呈現(xiàn)關于生物進化的科學觀點，也就是說科學課不能只教隨機變異論，也得教所謂的“智慧設計論”。順便說一句，這種天方夜譚不光發(fā)生在美國，中國也有差不多的事，最近有本兒童科普漫畫《古生物萌萌紀》被編輯要求停止連載，因為其中關于生命起源的描述和該編輯的宗教信仰發(fā)生了沖突，你看中華田園原教旨主義連“學術自由”都不給你。

這種法案名義上都標榜在捍衛(wèi)科學，其實是把非主流觀點的可信度提升到和主流科學同等高度，是在爭取把偽科學定義為科學。其實特朗普在應對疫情時也是差不多的操作，他不直接否定專家意見，不推翻科學證據(jù)，也不嘲弄科學本身的權威性，但他把自己定位在專家之上，直覺使他成為一個更具有洞察力、更接近科學的人。他把謠言、幻想和個人觀點統(tǒng)統(tǒng)提升到科學證據(jù)同等高度，進而化身為比科學更高的權威，來博取人們更大的關注。

對美國來說，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因為500年來，世界總結出一個規(guī)律，誰擁抱科學誰就強大，誰拋棄科學誰就衰落。歷史學家尼爾·弗格森在《文明》這本書里，把科學稱作“西方強權的六大殺手級應用”之一，美國等西方國家正是靠科技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弗格森在“科學”這個章節(jié)的末尾若有所指地提出了一個問題：非西方國家如果拒絕西方走向成功的其他經(jīng)驗，比如私有產(chǎn)權、法制和代議制政府，光靠“下載”西方科學知識真的能獲益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但似乎也可以反過來問：如果西方堅持了他所說的這些要素，卻與科學漸行漸遠，真的能獲益嗎？

好，聊完了科學，英語小課堂又要開課了。這次我們講個低俗的。前面提到中藥夜明砂是蝙蝠糞便，就是batshit，那你知道這個詞在英文里是什么意思嗎？它的意思是極度不可理喻、瘋癲，經(jīng)常放在crazy或insane前面來強調(diào)瘋狂的程度已經(jīng)言語無法形容。為什么是蝙蝠呢？因為過去鐘樓里面會住很多蝙蝠，一敲鐘就炸鍋滿天亂飛，路人也會被嚇得瘋跑，所以后來人們就用bats in the belfry或batty來形容這種怪異行為。那為什么會跟粑粑扯上關系呢？這涉及另外一個詞apeshit，猿糞，它意思是狂怒失控，因為有的靈長類動物發(fā)怒時會相互投擲糞便，所以有了go apeshit的說法?？赡苋藗兪艿絾l(fā)，就發(fā)明了go batshit crazy的說法。我給你造個句，Can you believe it, Donald Trump has gone batshit crazy; he suggested injecting disinfectant to cure coronavirus!

你會活學活用了嗎？最后呢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因為我還得負責觀察者網(wǎng)的翻譯工作，特別是那種比較長比較難的文章，所以做視頻的能力和精力就比較有限，節(jié)目更新比較慢，但我又很想和你一起玩兒，所以我想要么干脆把英語小課堂單獨做成短片，把翻譯時遇到的有趣的說法拿來跟你分享，我們共同進步，你覺得怎么樣？如果覺得OK，也拜托幫我想想這個新節(jié)目叫什么名字好？可以直接在彈幕里告訴我。

我在觀察者網(wǎng)工作八年了，是觀網(wǎng)成長的見證者，而觀網(wǎng)可以說是中國崛起的見證者和記錄者。我們希望屏幕前的你也和我們一道見證這段歷史，當我們滿頭白發(fā)的時候可以驕傲地告訴兒孫，復興道路上我們從未缺席。觀察者網(wǎng)有個會員頻道叫觀察員，匯集了許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在那里你可以深度參與，看到我們制作新聞的方式，一起討論選題，設計采訪內(nèi)容，提出意見建議等等。這個頻道是收費的，其實也不貴年費198，你充值或續(xù)費的時候輸入我的邀請碼XXX可以優(yōu)惠10元，算下來也就五毛出頭。

對于你的支持，我們有三種回饋方式，雖然禮物輕微但都是一片心意。除了過去的老禮品之外，新到貨了一批觀網(wǎng)定制文化衫，百搭的白色基本款，我給你買家秀一下。本來是想印“下次一定”的，老板說不能下次就這次了，所以我們把下劃掉了。雖然這是開玩笑啊，但我們確實需要你的支持，往小處說這可以幫我增加績效，其實我們內(nèi)部也有良性競爭，我的節(jié)目需要你的支持才能長期做下去，往大處說這是在支持觀察者網(wǎng)的事業(yè)，它是有它的歷史意義的。好了，這就是本期節(jié)目的全部內(nèi)容，別忘了一鍵三連，轉(zhuǎn)發(fā)，以及XXX，謝謝，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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