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wǎng)專欄作者 王曉笛】

才被征召不過一個月，侯友宜的處境卻一直不妙。

根據(jù)《美麗島電子報》5月末新鮮出爐的民調，在被國民黨風光征召后，侯友宜支持度由征召前的26%劇降至18%，在“藍白綠”三位候選人中墊底，遠遠落后于賴清德的36%和柯文哲的26%。

近日又因新北市幼兒園喂藥事件，被輿論追打。坊間也不斷有呼聲，認為“侯友宜比韓國瑜還弱”，不排除“換侯”的可能性。

實際上，在征召之前的多數(shù)民調中，侯一直處在“萬年老二”的位置，相較賴清德還有一戰(zhàn)之力。雖然因為“金主”不同，臺灣各家民調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場，會對自家候選人的表現(xiàn)“酌情處理”，但整體看來，民調的偏差值其實不大，基本反映了真實的民意。因此，美麗島的民調劇變，對侯友宜以及國民黨而言，是一個嚴重的政治警示。

從“小甜甜”瞬時變成了“牛夫人”，國民黨是否選錯了候選人？侯友宜是否會在“三腳督”的候選人格局中被邊緣化？

5月17日，國民黨征召侯友宜參選2024

為什么要征召侯友宜？

此前侯友宜一直被國民黨認為是選舉“最強棒”，一個無可奈何的原因是國民黨的人才稀缺。自馬英九之后，國民黨始終未能再推出真正的“黨內共主”，反而熱衷報廢各類“戰(zhàn)將”。筆者將以耳熟能詳?shù)闹炝惡秃钣岩藶槔?，通過排除法說明國民黨手上的籌碼有多么稀缺。

侯的前老板朱立倫也曾有“逐鹿中原”的野望，奈何老百姓的觀感不佳，“換柱”事件給朱立倫留下了很深的道德原罪，以致于其引以為傲的財經(jīng)高等教育背景成了“精于計算、自私自利”的重要佐證。此外，朱立倫和黨內本土派存在嫌隙。從江啟臣到朱立倫都有深厚的美國背景，而美國派之所以能夠在黨內主事，一個直接動因是2020年韓國瑜敗選后的“逼宮”——親美派青年黨員包圍了黨部，逼吳敦義下臺。

值得一提的是，美國洋大人對朱立倫大概也沒有多深厚的感情。2022年12月美國戰(zhàn)略與國際研究中心成員訪問國民黨，洋大人們問朱立倫“九合一選舉”國民黨為何大勝？朱立倫激動答曰：“因為我提名了正確人選，六都首長每個都是美國的大學畢業(yè)。”據(jù)傳，現(xiàn)場的洋大人一言不發(fā)，“蜜汁微笑”。

言歸正傳，韓國瑜的民意基礎其實要比朱立倫好得多，哪怕現(xiàn)在跌落神壇，也有百八十萬的基本盤。韓的政治風格類似陳水扁，并且在事實上比阿扁做得更有“清廉、勤政、愛鄉(xiāng)土”的味道，中下層、中南部的選民很買這種人的賬?？梢哉f，韓幾乎以一己之力，一改臺灣社會對國民黨“遲暮貴族”的印象，國民黨能夠在2018年的“九合一”選舉中有精彩表現(xiàn)，“韓流”居功至偉。

遺憾的是，“韓流”隨著韓國瑜的敗選而煙消云散?！绊n流”之所以是“韓流”，不在于死忠粉，而在于“中間選民”。中間選民可能有政治偏好，卻未必有與政治偏好一致的投票行為，甚至可能因為投票日當天下雨而不去投票。對于2018年的選民而言，韓國瑜是改變的希望，而到了2020年，韓國瑜則是拋棄選民的渣男。其實在任跑路的丑事兩黨都干過，賴清德從政幾乎是“從頭到尾都在落跑”，卻只有韓被“斬落馬下”。除了民進黨掌握了島內輿論，更重要的原因恐怕在于，韓的超高聲望給選民帶來了超高的預期，從而出現(xiàn)了“登高易跌重”的慘劇。

民調為何會劇變？

其一，“志存高遠”的郭臺銘。相較2020年，郭臺銘的脾氣明顯收斂了不少，為了被國民黨“征召”而下了不少功夫，而這番動作也的確為其賺足了相當多的支持度。

國民黨在征召前所做的內部民調顯示，侯郭的綜合支持度分別為51%、49%，相差其實并不大。郭的“金門和平宣言”不僅對深藍選民以及渴望兩岸穩(wěn)定的中間選民相當有吸引力，其素人政治的背景也相對容易被偏藍的年輕選民所接受。

郭的這種影響力使其成為能夠攪動2024選戰(zhàn)格局的關鍵第四方。實際上，選民之所以能夠支持侯友宜，有一定原因是對“侯郭配”有所期待。在侯出線后，“侯郭配”的戲碼一直沒有“靴子落地”，郭的支持者失去了耐心。

特別是，郭在侯被征召后依然活躍在大眾視野，緊隨賴清德、柯文哲到金門大拜拜，甚至向“務實的臺獨工作者”推銷自己的“金門和平宣言”。這種力壓正主風頭的積極表現(xiàn)，只能說明郭并不想就此退出2024。郭的活躍吊足郭粉胃口，也自然會影響到侯的支持度。

其二，藍營選民的疑慮。在郭粉想象力膨脹的同時，藍營選民對侯能否穩(wěn)定兩岸關系的疑慮增加。

實際上，坊間一直有對侯“藍皮綠骨”的看法，而其行事做派也的確讓人浮想聯(lián)翩——這可能與其明哲保身，不顯山露水的處世哲學有關。迄今為止，侯未提出任何完整的兩岸論述，也對是否延續(xù)黨內現(xiàn)成的“九二共識”閃爍其詞，甚至在某些時候表現(xiàn)出對“中華民國臺灣”的偏好。

在征召之前，侯是一個“技術官僚”，還能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來搪塞，但是征召之后，侯若“問鼎大位”，政治——特別是兩岸論述，是他無法回避的議題。相較綠營選民的“一根筋”，藍營選民滿腦子的精明算計，侯在征召后也對“九二共識”支支吾吾的動作，一定程度消耗了藍營選民的耐心，促使其由支持轉為觀望，一定程度影響了此次的民調結果。

其三，柯P分票。侯的這份墊底民調是美麗島在其被征召后所出的第一份民調，而在國民黨征召侯的同一天，柯文哲領表宣布代表民眾黨出戰(zhàn)。進一步講，這份民調的背后是民眾黨支持者的歸隊，以及部分郭粉的轉移。

5月30日，郭臺銘、柯文哲在金門“同框抬轎”。（圖片來源：臺灣《聯(lián)合報》）

侯友宜會邊緣化嗎？

民意如流水，僅憑一次民調就判斷侯友宜“三腳督”的格局中邊緣化，其實還為時尚早。不過隨著柯文哲的正式入局，國民黨和侯的處境已經(jīng)變得十分微妙。侯在未來是否在邊緣化，很大程度取決于國民黨是否分裂，而郭臺銘、黨內建制派的態(tài)度與行動是關鍵變量。

毋庸置疑的是，郭表現(xiàn)出了“待價而沽”的想法，“金門之行”是一個明晰的政治信號。如上文所言，郭粉是郭的重要底牌，在郭粉的加持下，郭或是可以獨立參選，或是可以與藍白任何一方合作，甚至可以推動在7月的國民黨“全代會”上“換侯”。

如果郭不能歸隊，無論其他哪種情況出現(xiàn)，都意味著藍營的分裂，侯可以提前卷鋪蓋回家。因此，王金平才會在6月5日婉拒成為侯的競選總部主席，而建議邀請郭臺銘?？梢哉f，爭取郭臺銘是國民黨當前需要妥善處理的緊迫事宜。

此外，還要看國民黨建制派的動作。國民黨建制派是國民黨內保守卻又主流的政治勢力，主要特征是維護既有的體制、規(guī)則，具體表現(xiàn)為對“中華民國法統(tǒng)”的堅持，因此就兩岸議題上能夠與大陸有更多的同頻，近來“老樹開花”的馬英九為建制派的代表人物。理論上，警察出身的侯算得上是建制派，在“反獨”和兩岸交流等方面也是不遺余力，不過其在“九二共識”上的躲閃讓建制派對其掌控兩岸關系的立場和態(tài)度存疑。

以“一中各表”為內涵的“九二共識”已經(jīng)在2021年被寫入國民黨的新政綱，是國民黨未來幾年的基本政策之一，其背后是國民黨建制派的意志。當前黨內大佬整體上雖然對侯的出戰(zhàn)樂觀其成，但這只能說明大佬們在竭力維護團結，并不代表沒有意見。

在6月藍營大咖的餐會上，馬英九便友善的提醒侯，“九二共識”已是國民黨政綱，所有國民黨人士都應該遵守，絕不能避而不談。如果侯長期不能對“九二共識”給予正面回應，侯恐怕無法繼續(xù)得到黨內建制派的支持，若黨內會出現(xiàn)裂痕，也勢必會影響到基本盤的分裂，侯也將提前從2024選舉中出局。

最后一個緊要的問題在于，由于長期的“明哲保身”，侯友宜在過去的選舉中幾乎沒有為地方大佬們背過書、站過臺，這導致其和地方勢力的關系并不緊密，而地方勢力又是動員選票的第一線。這些地方大佬可能因為侯友宜的本土背景以及同志身份，在面子上客客氣氣，卻并不意味著其會全心全意輔助侯友宜參選，甚至可能會發(fā)出靈魂三問：你是誰？我跟你很熟嗎？我為什么幫你？在這種情況下，侯友宜需要一個具備本土背景且八面玲瓏的黨內人士加入自己的團隊，成為聯(lián)接自己與地方勢力的橋梁，這也解釋了為什么王金平會被邀請成為競選總部的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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