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wǎng)專欄作者 云歸】

楊潔導(dǎo)演去世，讓《西游記》又重回人們的視線。1986版西游記的《敢問路在何方》、2000版西游記續(xù)集的《通天大道寬又闊》，與2015年因為中國好歌曲大火的《悟空》，當(dāng)屬與《西游記》相關(guān)的歌曲中，傳唱度最高的三首。

三首歌曲的成曲時間，分別為1986年、2000年、2015年，恰好每兩首之間間隔十余年。將三首歌曲縱向比對，會發(fā)現(xiàn)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同是《西游記》的題材，內(nèi)容卻變得完全不同了。

作為1986版西游記的經(jīng)典片尾曲，《敢問路在何方》可以說是長達6年的《西游記》拍攝的真實寫照：

踏平坎坷成大道

斗罷艱險又出發(fā)

一番番春秋冬夏

一場場酸甜苦辣……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西游記》的拍攝之艱苦，大家也都有所耳聞，劇組踏平坎坷，斗罷艱險，幾乎可以說是從無路處披荊斬棘，生生走出一條路來。個中百味，恐怕只有當(dāng)事人真的明白。聯(lián)想到當(dāng)時的資金短缺、物質(zhì)匱乏，能拍出這樣一部藝術(shù)性與觀賞性俱佳的傳世之作，真是何其難也！《西游記》的拍攝，也是80年代中國人奮斗史的一個縮影。當(dāng)時的中國人，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86版《西游記》拍攝現(xiàn)場

而到了《通天大道寬又闊》，時代的精氣神兒就為之一變：

去你個山更險來水更惡

難也遇過，苦也吃過

走出個通天大道寬又闊！

這活脫脫就是“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和“你老子當(dāng)年多不容易”式的驕傲了，是十年之后的人們對《敢問路在何方》的自豪的回答?；厥淄?，看看自己踏平的艱難坎坷，走過的春秋冬夏，嘗過的酸甜苦辣，如今終于電視也有了，海鮮也有了，金牌也有了，真的用腳走出了一條通天大道，這真是何等的揚眉吐氣！于是一股昂然之氣發(fā)于喉頭，慨然作歌，悟空也真正是神采奕奕、威風(fēng)凜凜的大圣形象了，“打得那狼蟲虎豹無處躲！”

不光是孫悟空，其他影視歌曲中的人物，同樣洋溢著這種鋼鐵般剛強、竹子般堅韌的抗?fàn)師崆椋嚎滴醮蟮凼恰罢娴倪€想再活五百年”的；雍正皇帝是“終不悔九死落塵?！钡?；岳飛是“何惜百死報家國”的……一如《大宅門》的主題曲所言：

有情義有擔(dān)當(dāng)，無依無傍我自強

這一身傲骨敲起來錚錚的響

這種慷慨激昂，傲然獨立，勇敢與命運抗?fàn)幍募で椋媸呛蔚攘钊诵淖砩裢?

除了這種激情之外，這一時期的歌曲，還充滿了闊大的主題與遼遠深沉的遐思。

三皇五帝，千秋百代

萬事民為先

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看江山由誰來主宰

走的是人間的道

扛的是頂風(fēng)的旗……

一言以蔽之，“興亡誰人定，盛衰豈無憑”，“百姓才是頭上天”。人們對于王朝成敗的周期律，實在已經(jīng)是看得非常通透的了。而“千古帝王，悠悠萬事，難逃天地人寰”，更是跳出了世事人情之思，有了“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和“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墻來”的永恒感，已經(jīng)是非常高妙的藝術(shù)境界。

將時間軸再推進十年，到了《悟空》時，又出現(xiàn)了全新的孫悟空形象。孫悟空不再是艱苦奮斗的取經(jīng)行者、斬妖降魔的齊天大圣，而變得孤寂迷茫起來：

我要這鐵棒有何用

我要這變化又如何

還是不安，還是氐惆

金箍當(dāng)頭，欲說還休！

鐵棒在手，卻不知道自己該向何處去；有強大的力量，卻不知道該拿來做些什么。想要追求自由，想要歸去泉林，金箍卻早已深深陷入頭骨，此生大概是再也無法擺脫這種束縛了?！拔胰竹R一生為了誰，能愛幾回恨幾回”，這種“獨倚危欄，無處歸去，無法解脫”的哀愁寂寥，似乎已經(jīng)深深地融進了當(dāng)代人的嘆息之中。

而這段時間里逐漸繁盛起來的古風(fēng)歌曲，也大多有著相似的精神內(nèi)核。歌曲的中心人物，由慷慨男兒一變而為柔腸百轉(zhuǎn)的少年少女，“卷珠簾，是為誰”，“不如就此相忘于塵世間，今夜無風(fēng)無月星河天懸”，情感由宏大轉(zhuǎn)為細膩，由執(zhí)著轉(zhuǎn)為虛無，歌曲的形式變得多元化，從時代的旋律變成了心聲的輕嘆。《傾盡天下》中，“血染江山的畫，怎敵你眉間一點朱砂”，與“何惜百死報家國”形成了時隔二十年的鮮明對比，個體的覺醒和吶喊一躍而壓倒了集體主義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