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了！我無罪了！”9月26日上午，被當庭宣判無罪的祁陽上訪村民劉美志難掩激動心情。

劉美志在祁陽市人民法院門口。受訪者 供圖

去年7月26日，湖南永州市祁陽市村民劉美志和另外兩名村民進京上訪，被勸返時收取鎮(zhèn)干部五千多元路費。隨后，劉美志被祁陽市法院以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個月。出獄后，劉美志提起申訴。8月7日，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決定對劉美志尋釁滋事案提起再審。一個多月后，祁陽市人民法院再審開庭，并當庭宣布：劉美志無罪，且可以申請國家賠償。

此前，祁陽市梅溪鎮(zhèn)大伍村村民劉美志等人多次反映本村黨支部書記李占剛違紀違規(guī)問題，梅溪鎮(zhèn)紀檢機關查實李占剛存在部分問題并予以黨內警告處分，劉美志等人因對該處理結果不滿而上訪。

2022年7月26日，劉美志等三人乘坐飛機來到北京信訪。當晚，祁陽市梅溪鎮(zhèn)政府工作人員鄧振華、付建設來到北京對劉美志三人進行勸返。祁陽市法院原判決認定，“勸返過程中，被告人劉美志向鄧振華、付建設索要其三人往返路費和開支，否則待在北京信訪不回去。鄧振華被迫答應劉美志的要求，用手機微信向劉美志轉賬5342元，劉美志收款后便與鄧振華等人返回祁陽?！?

7月28日回到湖南后，三位村民沒有回家，被一輛車送到了祁陽市公安局。隨后，45歲的劉美志被拘留。2022年10月21日，祁陽市法院認定劉美志構成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個月。

2023年8月7日，永州中院指令祁陽市人民法院另組合議庭對該案進行再審。9月26日，祁陽市法院開庭重審該案。

劉美志介紹，法庭上，審判長問他是否越級上訪。他答，他是逐級上訪，因對紀委的處理不滿，才到北京國家信訪局和中紀委去上訪。審判長又問，為何要拿鎮(zhèn)干部的錢，他答，“我們本不要他們管，他們纏著要我們回去，報銷路費是協(xié)商的結果?！?

劉美志的兩名辯護人湖南綱維律師事務所律師賀律川、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律師裴仁奎均為其作無罪辯護。

兩名辯護人均從犯罪構成方面進行了辯護。裴仁奎律師發(fā)表辯護意見認為，主觀方面，劉美志是去上訪反映問題，而不是去尋求刺激、發(fā)泄情緒、逞強耍橫、無事生非；客觀上，其與鎮(zhèn)政府工作人員是協(xié)商報銷實際開支后結束信訪，不屬于尋釁滋事罪的“強拿硬要”。“劉美志主張的費用是其上訪過程中產生的實際開支，沒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不具有社會危害性?！迸崛士硎?。

裴仁奎在辯護中還指出，公安部《關于公安機關處置信訪活動中違法犯罪行為適用法律的指導意見》對信訪過程中構成尋釁滋事罪的范圍進行了固定，即只在一種情形下才能構成該罪，即該《指導意見》第四部分第10條“任意損毀、占用信訪接待場所、國家機關或者他人財物，符合《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六條第三項規(guī)定的，以尋釁滋事依法予以治安管理處罰；符合《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條規(guī)定的，以尋釁滋事罪追究刑事責任”。而劉美志在信訪過程中完全不存在上述行為。

此外，兩位辯護人均提到，最高院2023年8月16日發(fā)布《關于“新時代農村刑事犯罪對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影響”暨“尋釁滋事行為的刑事規(guī)制”課題在浙江、福建的調研報告》。該報告提到，調研中發(fā)現(xiàn)，尋釁滋事罪近年來有被泛化適用的傾向。調研認為該罪認定存在以下問題。一是被告人的主觀動機難以把握，容易陷入客觀歸責；二是對違法信訪行為能否以本罪論處認識不一；三是因邊界不清導致容易被泛化適用的傾向明顯；四是與其他相關罪名的區(qū)分較難；五是行刑銜接不暢，容易導致行政違法行為被拔高作為刑事犯罪處理。

對此，報告建議，“要加大對尋釁滋事犯罪案件的審判指導，以司法文件或典型案例的形式，指引地方法院準確適用法律；審慎處理因信訪、上訪而引發(fā)的尋釁滋事案件?！?

法庭上，公訴人發(fā)表了無罪的公訴意見。公訴人認為，劉美志上訪時收取鎮(zhèn)干部上訪路費和開支的事實存在，但屬于《刑事訴訟法》第十六條第一款“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不認為是犯罪的”，遂建議無罪判決。

法庭充分聽取控辯雙方意見后，宣布休庭。其后法庭當庭宣判，對劉美志宣布無罪，且表示，劉美志可針對此前的錯誤判決申請國家賠償。法庭將在五個工作日后下達判決書。

“真的太高興了，我在這個案件感受到法治的公平和正義?！眲⒚乐菊f。

（澎湃新聞記者 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