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潮觀魚】

當下，“年代”+“群像”是熱播電視劇的法寶，初看之下，開年在央視與愛奇藝平臺同步播出的電視劇《北上》顯然可以歸為這個類型。但和《小巷人家》《六姊妹》《人世間》不一樣，《北上》開局就是2000年，主角團以一群運河邊嬉鬧的小朋友開場，前兩集交代了故事背景、人物關系之后鏡頭一轉已經(jīng)是躁動的2007年，當年在運河里游泳，在古街上嬉鬧的“孩子團”都長成了18歲的高中少年，喜歡李宇春和周杰倫，也有了青春的煩惱。在躁動中他們躍躍欲試想要離開隨著漕運衰落而逐漸冷卻的家鄉(xiāng)小鎮(zhèn)，“北上”成為時代的弄潮兒。

開播不久就有不少評論把這部新劇稱為“80、90后的年代劇”——乘著互聯(lián)網(wǎng)浪潮拼搏創(chuàng)業(yè)、逆天改命的80、90后一代和他們的父母輩，乘著改革開放東風起飛的一代有相似、更有不同。

《北上》是徐則臣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同名小說改編，但和《繁花》類似，電視劇版在保留原作核心概念的基礎上幾乎是重構與改編了整個故事。

兩者都有一個關鍵詞“大運河”，不同的是，原作更偏向于大歷史的滄桑變遷，而電視劇版則是大歷史中一代人的“小宇宙”。浩浩蕩蕩、奔流不息的京杭大運河承載的是千年的漕運史，是曾經(jīng)中國經(jīng)濟的大動脈，故事的舞臺——運河邊的繁華的江淮小鎮(zhèn)“花街”，和花街上的這群人就像是運河精神的縮影?！氨鄙稀保仁谴筮\河流淌的方向，也是主角團這代90后年輕人追尋夢想的途徑。

雖然到目前為止，無論是白鹿飾演的夏鳳華、歐豪飾演的謝望和、還是他們的發(fā)小伙伴周海闊、邵星池、陳睿，還是中途加入的“團寵”馬思藝都還沒有離開老家，踏上“北上”之路，但可以預見，劇情的走向一定是三段式的：花街的美好煙火氣——花街衰落后年輕人北上打拼——回歸花街故鄉(xiāng)振興，背后是運河文化和傳統(tǒng)精神的復興和再出發(fā)。

以上劇情有待展開，但從目前已經(jīng)播出的劇情來看，《北上》最大的亮點和與其他年代劇的區(qū)別，就是“成人－少年”雙重小社會結構的獨特煙火氣。80、90后是這樣獨特的社會結構和生活方式的“最后一代體驗者”，這樣的童年記憶也是80、90后集體“回不去”的鄉(xiāng)愁與情懷。

80、90后以及他們之前的幾代人一定都有這樣的童年記憶：他們生長于一個父母輩甚至祖輩彼此認識的半開放社區(qū)里，他們也許是時代居住在此的老街坊老鄰居，從上幾代人開始就一起長大，如同是異姓的兄弟姐妹。也許是工人新村和大院里，父母輩都是每天在一起工作的同事和職工家屬，孩子們也自然而然根據(jù)父母們的社會關系自發(fā)結成了一個只屬于少年人的“小社會”。

《北上》里描繪的花街就是一個這樣的小世界。主角父母輩住在馬奶奶曾經(jīng)是大戶人家園林，如今變成了充滿了市井煙火氣的小院，他們有開飯店的，有賣早點的，有跑運輸?shù)?，有坐辦公室的…職業(yè)不同但關起院門大家又是每天見面、相互扶助的“一家人”：

跑船運的帶動大家入股一起賺錢，做早點的和開飯店的給院里所有的孩子當起了小飯桌，家里是文化人的老爺爺給孩子們講故事，誰家媽媽有拿手菜就一次性多做點兒給全院的孩子們吃……

和今天的有娃家庭關起門來各家?guī)Ш⒆?，同事們下班不見面，親戚們疏遠在老家，社會越來越原子化相比，《北上》里前幾集花街的生活方式是今天的人羨慕的“低成本高效養(yǎng)娃”，也讓成年人在與周圍人的強連接中內(nèi)心更踏實更充盈，也有更多的能量去應對時代變遷帶來的逆境。

現(xiàn)在大家總是抱怨，“孩子好好的咋就抑郁了”？青少年抗壓能力的迅速衰退，抑郁癥頻發(fā)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社會性的問題。有家長抱怨：“重點中學的孩子一半在看心理醫(yī)生，一半在看內(nèi)分泌科”，也有父母疑惑不解：“以前的小孩不僅物質(zhì)條件遠遠不如今天，那時的父母也不如今天的爸媽講究陪伴和科學育兒，打打罵罵甚至無端指責少不了，為什么今天的孩子‘一碰就碎’那么地‘脆弱’呢？”《北上》里的主角團組成的“少年小社會”其實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80、90后的記憶里，除了每天上課寫作業(yè)，他們有大把的時間湊在一起忙自己的事。一個小團體里總有一個領袖小孩兼點子王（又稱，帶頭闖禍的），比如劇中的男主謝望和，總有一個和大家瘋在一起的假小子，就像劇中的“大華子”夏鳳華；當然往往還會有個戴眼鏡的“移動百科”，一個天真爛漫的小胖子，或者像《北上》故事開頭那樣，某一天來了一個大家都想和她玩的“團寵”小公主……

孩子們每天在鼓搗的“大事”是幼稚的，但在自己的小社會里絕對會被認真對待、煞有介事，這無形中其實是在為將來到大社會上做真正的“大事”在實習；在少年人小社會里，他們建立了青春版的社會結構，也實習著大人社會的處世交往之道，這里面會有團結、拉攏、矛盾、和好甚至勾心斗角和爭風吃醋，但少年人的世界里又很難有“隔夜仇”，當有一天他們來到大人的世界，也不會像是從封閉的牢籠一下放歸大自然一樣覺得手足無措、焦慮茫然；

更重要的是“少年社會”是孩子們的心靈解壓閥。在《北上》3、4集之后的劇情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當時代變遷下生活的壓力導致每個原本和諧的小家庭爆發(fā)出了各自的矛盾，不可避免地波及了孩子們。但花街的孩子們可以在父母吵架、打罵后各自走出壓抑的小家，來到院落屋頂上的“聚點”，和小伙伴聚在一起，彼此開解安慰，聊著聊著話題就從家里的不快轉到了各自的理想和未來這樣充滿希望的話題，原本的壓抑內(nèi)耗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

高中畢業(yè)后，兒時的“小社會”原地解散，小伙伴們天各一方奔赴了各自的“大世界”，但兒時的恣意快樂和彼此連接已經(jīng)塑造了他們完整的人格和小宇宙。《北上》的主人公即將離開大運河溫暖的懷抱，成為艱辛生活的“北漂”，但花街的煙火氣和伙伴們的美好時光將支持他們開拓彼此的事業(yè)和感情，也正是花街曾經(jīng)的美好和雋永，最終吸引著他們在最后回到故鄉(xiāng)。這也暗合了故事外的現(xiàn)實世界中，80、90后一代人已經(jīng)脫穎而出，正在“搞大事”，創(chuàng)造歷史。

夏鳳華們將“北上”搞出什么樣的事情呢，那還得把這部“80、90后年代劇”繼續(xù)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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