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弗雷德里克·考夫曼，翻譯/觀察者網(wǎng) 郭涵】

我父親曾說過，好萊塢的從業(yè)者是美國真正的“貴族”，其他美國人只是“平民”。這個概念與其說體現(xiàn)了世界對我父親的看法，還不如說是他對自己的看法。畢竟，我的父親曾經(jīng)兩次獲得奧斯卡獎提名，也認識伊麗莎白·泰勒和弗蘭克·辛納特拉。難道這些條件不足以讓他成為，用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珀西·雪萊的話說，“未受承認的世界立法者”嗎？

8月底在芝加哥舉行的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聽完工會領(lǐng)袖、州參議員、小鎮(zhèn)市長、中西部州的副州長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立法者對著麥克風滔滔不絕地講了幾個小時后，演員兼導演托尼·戈德溫（Tony Goldwyn）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舞臺中央，父親的智慧之言再度浮現(xiàn)在我腦海中。

“你好，芝加哥！”戈德溫的聲音渾厚、親切又迷人，他的目光筆直又坦率，講話風格就像在參加威爾希爾大道的奧斯卡頒獎典禮——熟練展現(xiàn)了無藝術(shù)性這種最高級的藝術(shù)表演?！巴叟叮@個開場白怎么樣？”他打趣道。

老實說，戈德溫到底說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登場，把一分鐘前還如烏合之眾般喧鬧的政治經(jīng)紀人、民主黨政客與手持標語的民眾凝聚在一起，開啟一場莊嚴的慶祝儀式。所有人都知道，站在芝加哥聯(lián)合中心舞臺中央的托尼·戈德溫成為了菲茨杰拉德·格蘭特三世的化身——不是現(xiàn)實中的那位前總統(tǒng)，而是他在珊達·萊梅斯編劇的《丑聞》劇集中所飾演的美國總統(tǒng)角色。

美國演員、導演托尼·戈德溫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演講。視頻截圖

在美國政壇，這種刻意且自覺地將藝術(shù)與生活混為一談的公共表演已經(jīng)屢見不鮮。卡瑪拉·哈里斯成為民主黨提名的候選人之后數(shù)周內(nèi)，克里斯·洛克（Chris Rock）與喬·貝哈（Joy Behar，兩人均為美國喜劇演員，觀察者網(wǎng)譯注。）在民主黨籌款活動中四處奔走，踩著紐約長島豪宅中剪裁考究的草坪，仿佛《仲夏夜之夢》中的“荒野森林”——一片充滿魔法與幻象的森林——被搬到了漢普頓。

簡而言之，娛樂、政治、新聞媒體與金錢之間的界限已經(jīng)被無可挽回地打破。英國搖滾歌手羅德·斯圖爾特（Rod Stewart）嘲笑特朗普有“橙色的皮膚”，美國演員喬治·克魯尼（George Cloony）譴責這位前總統(tǒng)是“仇外的法西斯主義者”，一切都表明，這些名人自帶的某些力量可能會把哈里斯抬進橢圓辦公室。

從卡迪·B（Cardi B，美國說唱詞曲作家）到查莉·XCX（Charli XCX，英國歌手、作曲家）——更不用說還有麗珠（Lizzo，美國說唱歌手、演員），哈里斯的“洛杉磯幫”組成了聲勢浩大的華麗陣容，各路明星、家喻戶曉的名人已經(jīng)開始在推特和照片墻上掀起“卡瑪拉狂熱”。關(guān)于哈里斯將獲勝的預測在追星粉圈中傳得沸沸揚揚，這些討論與搖擺州（如佐治亞州、密西根州的部分選區(qū)）選舉人團的地理分布沒有任何關(guān)系，而是更接近好萊塢大道上的那種“明星地圖”，為包括《魯保羅變裝皇后秀》女星在內(nèi)的所有哈里斯支持者提供了可以共情的期許。

老實說，在民主黨全代會召開的前幾天里，我本來什么都不想寫，打算用黑體字羅列一份上述名人的名單，這足以達到2500字的約稿要求，再把名單寄給UnHerd編輯部，然后收工。

哈里斯的支持者還包括環(huán)球影業(yè)公司的董事長唐娜·蘭利（Donna Langley），創(chuàng)新藝人經(jīng)紀公司（CAA）董事總經(jīng)理克里斯·希爾伯曼（Chris Silbermann）和迪士尼娛樂公司聯(lián)合董事長達娜·瓦爾登（Dana Walden）。前華特迪士尼影業(yè)集團主席杰弗里·卡森伯格（Jeffrey Katzenberg）與福克斯廣播公司創(chuàng)始人巴里·迪勒（Barry Diller）也為她的競選慷慨解囊。

所有這一切都讓自命不凡的記者和大選賠率預測者開始大談特談，仿佛他們也是娛樂行業(yè)的圈內(nèi)人一樣。總體來說，在許多人眼中，哈里斯挑選競選伙伴的過程仿佛真人電視秀《單身女郎》的某一集節(jié)目。有著“灰女士”之稱的《紐約時報》也無法抵制誘惑，而是用電視節(jié)目的語言描述哈里斯對蒂姆·沃爾茲的選擇：”如果哈里斯女士的競選從《副總統(tǒng)》開始，那么如今她的競選則走向了《足球教練》（兩者均為美國電視劇名）的劇情。”

就連《華爾街日報》也使用了斯威夫特·拉扎爾（Swifty Lazar）的語言，精辟地（如果不是原創(chuàng)地）指出哈里斯的副手就像是《勝利之光》（美國體育電視連續(xù)?。┲械奶├战叹?。

民主黨總統(tǒng)候選人、美國副總統(tǒng)哈里斯與精選搭檔蒂姆·沃爾茲一同出席活動視覺中國

這一切令人毫不意外，因為早在“真正的”家庭主婦出現(xiàn)之前，美國政界與好萊塢的公關(guān)辦公室已經(jīng)在利用人們的懸置懷疑（suspension of disbelief，起源于古希臘羅馬的戲劇原則，即觀眾忽視虛構(gòu)的不真實性，從角色的行為和經(jīng)歷中體驗宣泄，觀察者網(wǎng)譯注。）。這又要說回到民主黨全代會演講臺上的托尼·戈德溫——一位演員、導演，也是青出于藍的“星二代”。他站在那里，就像一位真正的好萊塢“貴族”，對自己主持世界政治未來的能力充滿信心。

好萊塢與華盛頓都分享這種狂妄自大，以及其它的一些東西。兩者都建立在家族傳承之上，從約翰·亞當斯和他的兒子昆西·亞當斯到紐約的洛克菲勒家族，馬薩諸塞州的肯尼迪家族和亞利桑那州的尤達爾斯家族（Udalls），更不用說如同“哈特菲爾德-麥考伊家族宿怨”一般，正勢如水火的奧巴馬家族與特朗普家族了。

與此同時，美國西海岸也有世代傳承的家族，包括巴里摩爾家族、科波拉家族、道格拉斯家族、方達家族和雷德格雷夫家族。如同所有的王室家族一樣，他們的血脈傳承最終都走向低能與墮落。比如，卡戴珊家族。